“那你的意思是？”

苏云来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殿下不是尚未娶妻？”

苏霑一怔，李晟现在确实还没有娶亲，他日后若是登基为帝，他的妻子便是未来的皇后，云太师需要一个他没有的，而且还拒绝不了的好处，有什么比后位相许更恰当的？

可是……这样李晟就不得不娶一个从未谋面的女子，为了得到那个位置，妥协自己的幸福，甚至是一生，就算是身为皇帝，日后免不了后宫佳丽三千，可是皇后啊，给不了自己心爱的女子，他会甘愿吗？

以前苏霑或许会觉得这没什么，不过娶一个女人罢了，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了齐夙英的身上，自从娶亲之后，他便不再那么想了，是的，和谁都是能过一辈子，可如果不是那个人，便是荣华富贵，长命百岁，也不过是虚度年华罢了。

“只能这样吗？”苏霑有些失落地问道：“长孙殿下岂不是太可怜了？”

苏云来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安慰道：“三哥，你也别太悲观了，我这几日想着，也许殿下还能有一线实际，或许……”

“或许什么？”苏霑急忙地问道。

“也或许，当初先皇已经预料到会有今日这样的情况，给长孙殿下留了解决之法也说不一定。”苏云来说道：“以先皇的手段心机，一定会对长孙殿下安排妥当，你可以去问问长孙殿下。”

苏霑点了点头。

长孙府。

李晟今日的精神头不错，已经能坐起来了，还喝了一碗粥，虽然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苏霑去看望他，见他身体状况好了许多，心里也很高兴，便提起了这件事。

“阿晚说，这件事怕是还要云太师出面才能破解。”

李晟点了点头，突然说道：“外面是不是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

苏霑和许冠一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说话。

李晟轻轻地笑了笑：“云太师那是个老狐狸，想要请他出面那可不是容易的事情，阿晚可还说了什么？”

苏霑迟疑了一下，李晟见状便道：“阿霑，你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么？若是连你也要跟我欲言又止，我又能去相信谁？”

苏霑这才说道：“阿晚说……殿下尚未娶亲，如今能打动云太师的怕是只有以后位相许……”

许冠一倏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连李晟的神色也是一变。

苏霑只好硬着头皮解释：“不过阿晚也说，说不定先皇早给殿下留了解决之法也说不一定。”

李晟眼中渐渐地盛满了笑意，是那种显而易见的笑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这个表情，苏霑心头却是一酸，他不是真的高兴，而是对命运的无奈自嘲的笑。

李晟从枕旁拿出了一个锦囊，递给了苏霑：“你看看吧。”

苏霑接了过来，打开锦囊一看，入目字迹笔锋锋利刻骨，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霸气，他瞬间便想到了写这字的人是谁。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娶云家女，可登帝位。”

苏霑神色顿时一变，许冠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也凑过来，看到上面的内容，也是一怔。

苏云来竟然猜到了先皇的布局！她的想法居然跟先皇不谋而合！

苏霑已经不会为自己妹妹的聪慧而大惊小怪了，许冠一眼里却是飞快地闪过了一抹华彩，那个姑娘，总是给人意想不到。

苏霑此时却有些难过，先皇和苏云来都只能想到这一个办法，可见他们现在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殿下……”你会娶云家的女儿么？

许冠一此时便道：“我听闻云太师的嫡亲孙女儿今年正好十五，一直未许人家，原来云太师也早就知道会有这一日么……”

李晟和苏霑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许冠一便道：“我要辅佐殿下，自然也做了一番功课，这位云家的大小姐据传知书达理，相貌秀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听说云太师将她自幼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求娶之人络绎不绝，只是却都被云家给回绝了，原来竟是……”

大概这是先皇和云太师之间达成的某种默契，他们一直没有说破，也不过就是在等着李晟走投无路之际，去找云潜求助，一切方能顺理成章。

不得不说，先皇的手段，还真的是算无遗策。

苏霑和许冠一都看向李晟，等待他在做最后的决策。

他们都知道，这个决断意味着什么，或者说，他们也都知道，李晟最后的决策是什么，只是他们在等，等他说出口。

这是一个过程，苏霑知道，李晟心中是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他在等他放弃私欲，而长成一个成熟优秀的，可以成为帝王的男人。

过了良久，房间里响起了李晟低缓的声音：“冠一，带着我的拜帖，去求见云太师吧。”

这么一句话，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了，苏霑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莫名的失落，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他应该早就知道李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的。

许冠一没有想那么多，恭声地应了一句：“是。”

苏霑和许冠一二人一同退了出去，李晟卧坐在床头，放在被子里的手缓缓地张开，手里是一支玉簪，那是他一直想要送给她的东西，却一直没有机会送出去，以前是没有理由，现在是再没有了资格。

他望着那支簪子，缓缓地收拢了手心，他亲自做的决定，容不得自己后悔，只是为什么，觉得心里那么痛呢？

他又一次的，又一次无奈的，选择放弃了她。

就跟以前一样，在每一次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因为顾虑着各种原因而不能不顾一切去帮她一样。

他闭上眼睛，想到那些过往，她被陷害挟持，他不能闯进去救她，但是顾君延去了；她的哥哥病重，她走投无路，她明明知道怎么救苏霑，却不曾开口跟他求助过，她那么聪慧，自然知道他的颇多顾虑。

所以最后，她选择的一不是他。

李晟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认知到，原来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输了，输的一塌涂地，而现在，他终于要放下心中的奢望，断绝了他们所有的可能性。

真羡慕顾君延啊，他总是可以想什么便做什么，想帮她，便不顾后果，那才是真正的自由。

还没开始，便已结束。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冷静地忍受着心痛的折磨，即使是崩溃，他也是理智地看着自己心碎。

许冠一很快便收拾行囊，带上礼物去拜访云太师，云潜之前辞官归乡，临行前，李晟为表诚意还特意让他带上了当年先太子和先太子妃成亲时的定情信物龙凤双佩，作为信物送给云家的姑娘。

许冠一郑重地告辞了李晟：“属下定不负殿下所托！”

李晟微微颌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许冠一是为他求娶不爱的女子，要拼尽全力，郑重其事，而他真心的所爱，他却只能一次又一次因为顾虑而袖手旁观。

这是多么的讽刺。

李晟派人出京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乾元帝的耳朵里，乾元帝立刻就知道，李晟这是要找云太师反击了！

当即下令派人去阻截许冠一，还好苏云来之前早有料到，特意让苏霑提醒许冠一要多带点人马，顾家出了不少人一同护送。

可即使如此，皇上派来的人一路阻截，短短数日的行程竟走了大半个月，出来的人越来越少，许冠一一介书生，此行也是遭了大罪，短短几天，原本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已经面目全非，全然不见斯文形象。

他的怀里护着先太子和先太子妃的定情信物，这是此行最重要的东西，他是一定要把这个东西交给云家的人。

眼看就要到了云府，路上又碰上了阻击，最后两个护卫带着许冠一杀出重围，即使拼命相护，许冠一还是受了伤，他拼命地跑，可是追击的人穷追不舍，他看到一把刀刺进了自己的腹部，他浑身剧痛，晕倒了过去。

待许冠一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房间里，他一惊，本能地去摸自己怀里的龙凤双佩，发现东西不在了，倏地坐起身，一阵剧痛让他又倒了回去。

“你要找的，可是这个东西？”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响起。

许冠一抬头望去，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却精神矍铄，一双苍老却充满智慧地眼睛看着他。

许冠一立刻了然：“在下许冠一，乃长孙殿下下属，拜见云太师。”

虽然受了伤，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就见到了云潜。

云潜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淡淡地应了一声：“是个有志气的年轻人，身中数刀，却还护着怀里的东西，可见这么都年，长孙殿下倒也是没辜负了先皇的期望，有你这样的人为他效劳，先皇也能放心了。”

许冠一心头一喜：“学生愧不敢当，不过是忠君之事。”

“好一个忠君之事。”云潜淡淡地说道，“好好养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