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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之友(重生)第290节(2 / 2)


  殷胥连忙收回手来,反对她训道:“不要用筷子敲碗!这样不好。我给你剥就是了。”

  崔季明简直就成了脖子以下高位截瘫,撒了手往他臂弯里一摊,殷胥背直的堪比一张带靠背的椅子,她两只手就搭在他膝头只要负责张口吃就好了。

  也就喂她的空档,殷胥也早就不跟她讲究分餐了,自己也跟着吃几口,权当是一顿饭囫囵解决了。

  她困得不行,吃饱了说着不睡不睡,一会儿几乎翻身就挂在他脖子上睡着了。外头人瞧见平日里背着手笑的风流倜傥的崔季明,此刻额头抵在他脖颈上蜷在他臂弯里昏睡,大抵要惊掉了下巴。殷胥不忍心吵醒她,对外说自己头痛有些累了,说自己要歇一会儿,也没敢乱动,抱着她睡了一会儿。

  崔季明真睡熟了还是相当的压秤的,殷胥就撑着她还不敢往后倒,崔季明还拳打脚踢的打着小呼噜,痛苦程度简直堪比他自己被搞了一夜……

  不过痛苦的也只有殷胥一人。平日里若是有大事发生,午间也不过给半个时辰让诸位大臣休息,甚至连饭食都是放在廊下,一群高官坐在矮凳上用过的,顶多再加个去更衣的时间,就要着急忙慌的回来。这样的高压政策把一群高官压的都够惨的。

  俱泰或崔南邦这类还能跟殷胥多说几句闲话的大臣也偶尔倡议过这件事,殷胥却道:“他们宫禁之后绝大多数就回家了,朕还要在这里忙到半夜。朝廷这个关头,天下这个态势,一个个都想着喝茶斗鸟了么?朕把俸禄提了一倍多,累些又如何,我说过不让他们回家了么?我占用过几次旬假?谁不愿意干谁就不用再来了,这活计天底下有的是不输于他们才能的人愿意干。”

  以至于今日见殷胥偷个懒,午间放了一个多时辰,诸位大臣都开始惶恐的觉得,是这事儿把圣人都给愁病了。

  到了下午,书房已经挤满了人,凳子已经摆不下了,崔季明也不再成为倚在榻上的特例,因为连带着刘原阳等人都没地儿坐,一个个风尘仆仆的大老爷们都挤到榻上来。

  刘原阳不知外头殷胥跟崔季明的传言,看着崔季明扶着腰还以为她连夜奔波骑马累的,老有一种把她当小时候看待的感觉,还特别关怀道:“要不你趴刘叔肩上一会儿?”

  崔季明:“……叔啊,我都比你还高了。还当我是小时候让你背么?现在我要是再跳到你背上,你那老腰都未必受得住。”

  午后的议论中,户部还整理了对于南周现有人口和可用兵力的预估,大批氏族庇护下的隐藏户口,没有完全废止的奴隶部曲制度,使得南周民户很难预测。南周反叛后内部经历许多次内战,曾经南周皇帝占据的地区少战事而富庶,人口自然也会比较多。

  而如江南、岭南一带,则因为战乱甚至发生了汉人屠汉人城的事情,市易人肉,人数锐减。就像是曾经埋葬几千将士尸骨的郓州一般,被血染黑的南周土地也被车马夯平,被抛至田野的刀枪长满藤蔓。人们对于苦痛的忘却和实际上断臂残肢的皮肉愈合一样快--百姓继续背起箩筐和柴火开始了劳作的生活。

  俱泰带着户部两个侍郎,粗略的统计南周的人口,以及如今恢复军户制度下的南周到底能凑出兵力。殷胥记着数字,脑子里却在想:虽说历代皇帝说大政在民,水能载舟,说白了也不过是因为赋税、军力都要靠民,意识到民众养着上层的利益关系,绝大多数的名句也不过只是想表达民有生路,国有进路罢了。说是不能把民众当蝼蚁草芥去榨干杀戮,但前朝历代,绝大多数朝臣帝王总觉得他们确实麻木无知如草芥。

  但从殷胥这些年经历的战事而言,总是想,百姓的麻木是他们可以这样高高在上评论的么?

  他若是经历过屠城,若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又不想死,除了麻木又有什么办法?麻木是活下去的最好办法,一代代人正靠着麻木的良药,才能愈合了血肉的伤口,空落落的活下去。

  更何况他听不少年轻朝臣,恨恨的说起来南周的百姓不知家国,无动于衷的生活在南周,更觉得有些想笑。凭什么要求一群连生活都做不到的人头上挂着家国大义,人建立起强大的精神归属,一是因为酒饱饭足而知思考;二是连像狗一样都活不下去而知抵抗。

  就算南方有一大批的普通读书人,他们也会觉得南方也是汉人王朝,而且世家联合,不少姓氏都是汉代存在的氏族,不知道比半道杀出来建立王朝的殷姓“正统”多少了。

  他们不会将这战争和当年五胡乱华相比,而认为不过是一场三国而已。

  殷胥也曾有思考过,秦大一统前各国以存亡为目的,大秦富强便以统天下为目的,统天下后便内抗权臣、外抵劲敌以和平安定为目的,和平安定久了大概就要开始昭告神仙祭祖以国家长久为目的。然而当历史告诉世人,和平安定有可能,国家常立则不可能。

  那他作为帝王,殷胥总要给自己找个目的。

  和平稳定是个长久维持的活计,除此之外呢。让史书上书写浓墨重彩的一笔?他不在乎史书怎么说他,一个字儿都不在乎;让五湖四海朝臣来拜让大邺疆土不断延伸?大邺如今虽胡风风行却是农耕文明,那样肆意开疆拓土只能是毁了国家。保障这个国度决不会腐朽?他不敢自比高祖显宗,显宗逝世四十多年,中宗肃宗还只是平庸而并不荒唐,四海臣服的大邺变成了前两几年的千疮百孔,他也没自信立下这样的誓言。

  他前几年受高祖影响很大,如今却也渐渐的想,崔季明当时要他跳出高祖的“手掌心”也有她敏锐的看法。她心里应该明白,至少是在殷胥这一代是不可能完全做到,她更是认为高祖提出的并不是绝对适合大邺的道路,大邺特殊的萌芽下特殊的改革下,必定会诞生无法抵抗的前路。

  殷胥的劳碌命使他有时候想想,既然如此,他就陪大邺看看,望着这挤满了人议论纷纷的书房,就像是望着满是水手的巨船,就看看他们能驶向何方了。

  一群人虽说是集思广益,但殷胥其实深知并不是人多就会让决策更英明,他先是允许各部外围人员将战事双方相关的内容都讲述一番,几位高官听取了意见后,大概对整体的态势有了了解,然后书房内的人一步一步减少。这次议论到最后的战略时,连俱泰和崔南邦这样的近臣都不留在屋内,只有军将和圣人商议,群臣站在廊下,这才感觉出来圣人的坚决态度。

  这是因为如果其余不上战场的朝臣也在,必定会对某些战场大略从自己的角度进行辩驳。户部会说粮草为难,工部会说工期太赶质量会达不到,这些问题当然也是客观存在的,但殷胥了解了各部的状况和极限以后,再去和军将商量战事,态度表明了--这些都不重要,战事胜利是首要目的,那些事情你们不用担心,战事需要的支援只要不过分就尽管提出。朕会替你们向下施压,朕来保证你们的后方稳定运行。

  最终,殷胥确立了大的方向,刘原阳逼压江南一带,领水军大军以及部分朝廷中军,将战线沿长江铺开,以持久为目的,坚决不退半步,以引诱并消耗为主要目的,拉住对方的主力不退。西线则让夏辰带兵从长安一带进入蜀中,让将面对敌的蜀军专注对付南周,先是逼压吐蕃,朝廷又准备会面吐蕃单于,加以开通商路之类的利诱,希望能让吐蕃和大邺联手。

  而打七寸的责任就落在了崔季明身上,她将先打鄂州为据点,而后进一步夺荆州,开辟长江中断的战场,上与蜀中对接,下可和江南合军,却也要迎接危机四伏,做压力被集中在一点的刀尖。

  不单是殷胥,众人思前想后,鄂州的计谋是她出的,打仗的抗压与应变也是最强,她就在众人心里一直担的是这个刀尖的职责,谁也想不出来,还有谁会比她更适合这个职位了。

  只是殷胥却也颁布指令,刘原阳,夏辰和崔季明拥有各战线的最高指挥权。人事调动,战事计划可以只要求通知朝廷而不是得到朝廷允许后再行动,只要不也随意离开战线都可以先斩后奏,更有权力求朝廷的各部门配合他们的行动。

  总之就是一切以胜利为目的--这个复苏且活跃的国家将为之全力转动!

  第298章294.0294.#

  建元三年的夏日,长江南岸格外闷热湿润,渝州是蜀中的第二大城,其富饶与繁华几乎让刚刚攻下这里的南周的将士,对着断壁残垣却依然犹如在梦中般。他们几个月前攻打下了涪陵,涪陵是朝中郑家点名要的重城,也是蜀商重要的船厂之一,在南周将士曾经的印象中,南周与北邺分离之前,涪陵不过是座渡口小城,战事时却楼阁林立,巨桥拱立城中,道路皆以青石铺设,四周铺市林立,灯火辉煌通明,兼有不少他们都叫不上名的设施与铺市。

  涪陵攻的突然,逃走的百姓将士心中愤恨,却来不及烧房子烧桥,只听说渡口那位大蜀商沈先生,将船只用铁锁项链,一把火烧了几百艘大小船只,派人捣毁渡口的所有搭桥和水台,将能停靠船只的地方全都拆的光秃秃的,这才带着小舟和自家手底下的仆人西往渝州而去。大部分城内景致保留下来,涪陵一下子就在南周疯传起来,成了军士们最想去的城池,成了梦中之乡的大后方。

  南周境内没有立国之前的大城本来就不多,建康和广州几乎成为了百姓心中的两个传说陷阱,但由于建康遭遇变故和修建王宫,广州因为南周和阿拉伯的市易减少而萧条,又加之昆仑奴和爪哇、交趾人大量滞留后生子成家,他们侵占广州的资源,且和本地汉人发生不少冲突,广州更是一落千丈。

  而当南周攻打渝州而后进一步夺取成都府的战略传来,在涪陵一代沉迷的将士也都疯狂了。听闻渝州的富饶是涪陵的十倍,成都府的富饶是渝州的百倍!那该是什么样子!传闻之中的天府之国!

  然而打渝州真是一场艰苦的战役。渝州自东汉末年以来,就没经历过什么重大的战役,四面山地起伏,城墙也低矮,南周几乎是很容易就进入了渝州城内,可是在城内遭遇抵抗,被打出渝州城又再合围进入,足足花了几个月的时间!

  为了震慑这些帮助大邺士兵的百姓,带兵的裴敬羽也使出了雷霆的手段,第一日就屠杀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一千一百多人。

  而这些砍头示众、集体坑杀的雷霆手段非但没有让渝州百姓恐惧,反而把他们逼到了极点。房屋全部焚毁,粮草搬进渝州附近的洞峡之中,拿不走的就毁掉!南周境内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们可都清楚得很,渝州一切值钱的东西留下来只能让他们养兵后再往上打成都。

  蜀地是大邺的明珠,是州府最多最集中的地方,是富饶的沃土——

  更是他们几百年没有发生过战事的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

  蜀中百姓,性子里有股狠劲儿。渝州有蜀地最大的丝织场,有最好的铁器炼厂,他们不能容忍屠杀他们亲人的南周人穿着蜀中的锦缎,用着蜀中的铁器再来杀他们。上千张机床连带着让蜀中百姓最得意的锦缎,被一场连绵大火化为灰烬。多少年轻织娘含着泪,拿细柴点着了她们一日只能织一寸的缂丝。铁器的坑矿全部被推入巨石封死,关键的器具和翻模全部被砸碎。

  渝州百姓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们如果能回来,愿意用以前千百倍的努力重造这座城,毕竟几年给这座城市繁华的也是我们,我们还能再做到一遍!若是回不来却也不给你们留下一点!

  几个月后,南周终于攻下了渝州城,大军损失惨重,打下了一片断壁残垣。他们却仍不敢松懈,因为他们知道附近的小三峡、附近的七十多个溶洞里面,藏满了随时打算夺回来的渝州百姓和将士。

  只是城春草木深的渝州还留有繁华的痕迹。宽阔的街道中间高处是青石板两侧是铺着细沙的砖石瓷砌的沟渠,里头还终有战事后依然生长的荷花——

  哪怕就剩这点细节,也足以让南周的将士想象渝州曾经的繁华了。

  而此时此刻,他们还在渝州计划着顺水北上,攻打成都府,却丝毫失去了黔中,被攻打许久的蜀地计划着一次全面的反扑。

  蜀中地势复杂,夏辰在离开前,特意约见了刘原阳和崔季明,想要求点意见。三人在季府相见,崔季明或许还没有什么感觉,夏辰却明显的感觉这座府宅很有人味,似乎不只是崔季明一人住在其中,仔细一看,不少家具器物上头还有御造的标记,而且书架上也有些崔季明根本不会看的书,屋内挂有崔季明根本欣赏不来的书画,榻上的软枕都是成对拿出来用的——夏辰还是心细,对于外头某些传言也信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