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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1 / 2)





  王子腾虽觉没得到京营节度使的美差,但越级晋升了也不错,于是兴兴头头择日上任去了。他这么一走,王家在京的亲戚便没了依靠,贾琏回家便怼了凤姐儿一回,如今他老子是侯爷了,他大哥也是侯爷,还怕王家作甚。那凤姐儿心里惦记着贾赦再传一回爵位于贾琏,遂忍下了。她也知道,贾赦一贯不喜欢贾琏怕她,为了爵位,装一阵子老实也值得的。两口子就没一个长脑子想想一家会不会得两个爵位的,倒是凤姐儿突然想多了,生怕老爷跟琏二分开太久,这爵位便宜了养在膝下的贾琮,因此没少借口孝敬,很是往宁珊府里送了几回东西,又劝老爷回公府来居住。

  贾赦被儿媳妇奉承的有些莫名其妙,去找大儿子询问:“这婆娘一向瞧不起我和琏儿,仗着王子腾的势在大房作威作福,如今怎么突然孝顺起来了?我只觉得古怪。”

  宁珊一面翻邸报,一面随口安慰道:“许是懂事了也说不定。”

  贾赦“嗤儿”的一声,不屑道:“王家人,还能懂事儿?”从王子腾到大贾王氏,都是见了棺材都不掉泪的主儿,那两位一个明升暗降,一个被夺敕命,换了个要脸的人早就躲起来不敢见人了,人家却依然如故,如今还想着依仗宫里贵人再风光一回呢。

  那被寄予厚望的宫里贵人自打知道王子腾还清欠款自己升官了以后也没少暗骂,如今见家里不想着怎么帮她上进,却还惦记着让她帮忙家里,心中又是自伤自怜了一番,只觉自己没托生到好人家里,亲戚们没有一个好人可以依靠。只是终究要靠着他们修建别院,好在省亲的时候压过众人,吸引皇上的注意,因此压下了不满,一连几个月见了史太君只是催促她尽快督建别院,莫要让旁人夺去风光。

  史太君也想尽早建别院好请旨省亲,可是家有逆子,不顾全家体面,硬是递了折子叫户部来家里搬银子,如拿不出来便威胁要砸开公库大门。贾史氏顾忌着脸面不敢任由他作天作地,只得忍痛用林家的银子将荣国府欠款全部还清,这才得了一阵子清净。

  贾赦只要款项还清即可,根本不管用的是谁的银子。反正他也知道那林丫头早就被贾史氏定给贾宝玉了,压根儿不操心她嫁妆的问题,还兀自美滋滋的想着二房这下得不着财产了。而宁珊更管不着这些,那林氏又不是住在他府上的,谁管她有没有嫁妆。至于自家傻爹的爵位,乃是个意外之喜,本来也不是靠算计她林家得来的,乃是皇上一时高兴抽了风给的,因此也不觉得有什么对不起她的。顶多将来她选秀了被指婚,他让妹子多给送些添妆便是了。

  迎春在宁珊家养了几个月,既有贾赦和宁珊的看重鼓励,又有教养嬷嬷及时的指正改造,如今终于有了些侯府大小姐的气度。她那贪财的奶妈子早在教养嬷嬷进门的第一天便给发落了,身边又添齐了宁珊命人买来调理妥当的大小丫鬟,当真是一脚出八脚迈的,风光不已。

  风风光光的回荣国府去请了安回来的迎春很是闷闷不乐了几日。如今邢夫人过的随意自在,下人们也是恭敬有加,贾赦一贯的不理她,却也少了许多训斥。迎春和贾琮两个每日晨昏定省,孝敬乖顺的很,她过上好了日子,就生怕有一日再回荣国府去受人欺压,因此很是看重宁珊的意思,见他有意与迎春做脸,当即就对这个女儿百般上心。见她去了一回荣国府面郁郁寡欢的,便特地留了她一道用饭,饭毕,看着气氛不错,遂试探着问道:“可是那府里又有人不规矩了?”她也想不出来如今还有哪个不长眼的非要给迎春使绊子不可,除了大小贾王氏,那贾史氏便是再看不上大房,也还不至于拿迎春作伐子。邢夫人无比希望是大小贾王氏两个不长眼一回,好让宁珊收拾她们一顿,自己趁势出气。

  迎春犹豫了一下方道:“那府里的下人多早晚有过规矩,如今我瞧着,林妹妹都被她们挂在嘴边上奚落了。明明是家里用了她的钱,怎么还好如此对人家?”

  邢夫人撇了撇嘴道:“你操心她做什么?过的好与不好跟你又有什么相干?你在那府里的时候过的可好?她有没有替你操心过?”林氏养在贾史氏身边,见二房多些,一向很少跟大房打交道,邢夫人对她并不上心,也没指着从她那里得些什么,便十分冷淡以对。

  “话不是这样说的,”迎春仍然不擅与人争论,何况是嫡母,“只是大哥哥也说过,爹是靠还了银子才得了爵位的,咱们也用了林妹妹的钱,怎么好对她不闻不问?”

  “对谁不闻不问?”宁珊陪着贾赦进来,就听到这么一句。

  第22章 抄检二房

  迎春忙站了起来行礼,邢夫人也接过贾赦的披风,递给丫鬟,自己则捧了热帕子上前,殷勤服侍。迎春便捧了帕子给宁珊,后又亲倒了盏茶奉与宁珊,这才坐回下首去。

  宁珊端着茶只抿了一口便放下了,重复一遍道:“适才妹妹同夫人聊些什么?对谁不闻不问了?可是有人怠慢了妹妹?”教养嬷嬷说过,要扭转迎春的性子,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觉得自己受重视。如今宁珊指望着迎春尽快立起来给他管好后宅,自然会听教养嬷嬷的嘱咐。对着迎春不说十二分的温柔体贴,也是十分的关心重视,又常忽悠着贾赦也看重她,贾赦每每想到迎春也能去选秀了,而且是大选,自然而然就会重视她一些,只是他能想起来的时候并不是太多。

  饶是这样,有了宁珊近乎放纵的体贴,迎春也渐渐放开了,说话顺溜了许多,声音也有底气了,偶尔还敢撒个娇,讨些东西了,大多不过是些吃的用的,她也定期做些针线孝敬贾赦,并奉给宁珊,宁珊不管贾赦用不用,他只要收到了是必定用的。迎春见了心中欢喜,做的活计也越发精致了。

  见如今宁珊对她的话也上心的很,迎春仿佛又多了几分自信,勇敢抬头直视宁珊和贾赦的眼睛:“就是林妹妹的事儿,如今她的家产被花的差不多了,许多下人开始嚼舌根,说她一草一纸都是用的贾家的,还整天哭哭啼啼,看着就晦气的很。”

  宁珊看眼傻爹,那林氏的钱都花在还国库上了,贪墨掉的是二房,可成全的却是傻爹。

  贾赦理直气壮看回去:关我什么事儿?横竖不是我让人去叫她舌根的。

  宁珊移开目光:“听着挺可怜的,然而我帮不上什么忙,难不成我还能把手伸到那府里去?你让爹有空去瞧二弟的时候说说吧。”贾赦点点头,表示这个忙可以帮。

  迎春犹豫了一下,问道:“若是我偶尔邀林妹妹过来玩玩,哥哥可介意?”

  宁珊不由好奇道:“你为何对她的事情这么上心?”荣国府里不是没有别的姑娘了,她的堂妹贾探春也不见得日子过得好,怎么却不见她惦记?

  迎春咬着嘴唇道:“许是看着如今的林妹妹,就想起从前的我来了。”想当初,她也是这般躲在暗处捱日子的。何况,终究是贾府花光了林妹妹的钱。而从中得利的,目前看来只有她爹一个而已。迎春本性的善良让她觉得自家对林妹妹有份责任,可是鉴于目前她们全家都住在大哥府上,她也不确定大哥愿不愿意一起分担这份责任。

  宁珊显然是不愿意多添麻烦的:“若是你实在无聊,就筹划些游园会、赏花会之类的,和京中其他贵女多聚一聚,到时候邀来荣国府的姑娘们就是了,别单单只招待她们来玩儿,没得让那府里又扯出什么幺蛾子来。”宁珊一早打听过那府里的事儿,林氏虽然不入大贾王氏的脸,但贾史氏对她还是不错的,至少面子上比对两个亲孙女儿都好,至于东府那个嫡出小姐也被划归到庶女堆儿里去了,看贾史氏的样子也知道她是顾前不顾后的,压根儿没把东府放在眼里。那林氏第一回 到荣国府的时候过的日子可比迎春强多了,宁珊觉得,既然当时的林氏没想着拉迎春一把,如今他们也不必非要拉她一把。左右她林家的银子不是大房私吞了的,至于归还国库用的是她家的,那也该去找贾史氏和二房问话,谁叫她们舍不得开府中的公库呢。

  贾史氏不开府中公库是有“充足”理由的,那里面的钱都是预备将来两方分家的时候平分,甚至多分给她的宝贝凤凰蛋的,哪里能用在国库上,便是给她大孙女儿做脸,她也十分不想动用。林家的银子本来有两三百万之巨,足以支撑一个省亲别院,然而被贾赦几次三番的搅和,先是被抬走近五十万两支付绝户财,又陆陆续续抬走了一百五十万两,还清了他们荣国府自贾代善时期留下的欠款,如今剩余的不足百万之数,更有许多金银首饰并摆件等不易换成银子的大小物件在,能直接用于修建别院开销的也只有几十万两的,这些将将够打块地基,搭起土木石台架子罢了,那其中的修缮和装饰,少不得要另外计算。

  可怜林氏,四代列侯,五代主母累积下来的家产,自己都没过过眼,便被那和蔼的外祖母,慈善人二舅母给挥霍个精光,却还要背负上个白吃白占了贾家的名声,不知道她那巡盐御史的父亲九泉之下有没有后悔过将独生女儿托付给荣国府,更不知道她那倍受贾史氏宠爱的母亲有没有后悔过将娘家描绘的太过于美好,以至于让丈夫失了警惕,女儿失了傍身的依靠。

  然而不管她有多可怜,都怨不到宁珊头上。只是他那善心的妹妹迎春一直觉得自家得了好处便是亏欠于她,任邢夫人怎么开解也始终郁郁寡欢,宁珊看着好不容易养出点儿气势来的妹妹又蔫了回去,没奈何,重重叹了一口气,起身去找傻爹聊天。

  “近来他们府中一直差人来请父亲,所谓何事?”虽然多少也猜到了必是跟修建院子有关系,但如今他们钱不够,人手少,弟弟贾琏又入了仕途不肯帮忙跑腿,宁珊很好奇他们还来找傻爹是出于什么想法?难道他们觉得已经成了侯爷的傻爹会乖乖回去听话么?

  贾赦对此也很不屑:“还不是为那个没影的破院子,让我出钱又出力的去当冤大头呢!呸,当老子傻啊!”

  “他们建院子的钱不够么?林氏的家产还在二房手上,怎么说也够前半工程的了!”这群人是想上天不成?手里掐着人家的绝户财不舍得花,还指望大房回去替他们出银子不成?贪心的也太过了。

  “我哪儿知道政老二脑子里想些什么?”贾赦懒洋洋的展示了一下他的兵部员外郎朝服,五品白鹇补服清雅端正,但是套在软成一摊的贾赦身上就算糟了心,蹭的哪儿哪儿都是褶子。可贾赦就是觉得穿起来特别开心,尤其是穿到政老二面前,越发的意气风发。

  “说起那一位,荣国府的老太太似乎并没有允许父亲和他二房分家,是也不是?”宁珊摸摸下巴,似乎找到了方法。

  “谁说不是呢,我跟政老二如今两看两相厌的,可老太太就是不让分家,我能有什么办法?”贾赦说起这事儿就来气,他的爵位都让给二儿子了,可政老二还有脸住在侄子家里,就因为老太太不让分家,不然他早把他们一家子都撵出去了。

  “便是不分家,父亲该的的东西总也该要回来才是。”宁珊撺掇道。

  贾赦十分爱听大儿子帮他出主意坑了老二,闻言凑到宁珊跟前,一张老脸笑的开了花:“好儿子,你有什么好法子了?快说给爹听听。”

  宁珊端起茶杯,隔开了贾赦凑到他眼前的脸,淡然道:“无非就是父亲如今成了侯爷,却没有相应的侯府,需要那荣国府给你腾出正房来,按照规制修整一番罢了。”不让修整就重新给傻爹盖一间,他相信贾史氏一定算的清楚是二房让出荣禧堂划算,还是把省亲别院修成傻爹的侯府划算。

  贾赦听得拍着大腿直乐,要不是天色晚了,他能立马跑回去。

  如今宁珊觉得扯着皇上的虎皮来办事颇为轻松,便教贾赦让他去写折子请皇上御批他可以入住荣国府正堂,他相信皇上一定乐意用一个“准”字省掉一座侯府。贾赦很听大儿子的话,乖乖回房不提。

  第二日,果然在下了大朝会以后递上了折子,十分清闲的皇上没多久就召见了,特别爽快的盖了大印,同时也同意了让礼部帮忙主持改建工程。贾赦得意洋洋带着礼部左右侍郎并一些工部负责此项的郎中、员外郎和两个主事,一起回到荣国府中。

  因来的不是天使而是朝官,贾史氏和大贾王氏均没法出面,只能让贾政一个人来应付。可他哪里是贾赦的对手,三言两语便被说的丢盔卸甲,仓皇离开,留下身后荣禧堂任由他们折腾去了。

  大贾王氏心急如焚,险些气昏过去,她虽然一早知道贾政没用,却万万想不到这么没用。

  却是宁珊,一早就将自己的亲兵四十人借给贾赦,让他们借视察荣禧堂建筑,修改规制图纸吃的功夫将大贾王氏藏于密室之中的林家剩余财产都搬出来,这些东西便算作是留给林氏的补偿,无论是入库也罢,贾赦收起来也罢,总归到最后还能留些给林氏,不至于像二房一般,道貌岸然花个干净还回过头来让下人嚼舌根。

  贾赦既然接了这活计,就万万不可能再留好处给二房,大贾王氏出不来,她的一应私房也便全被贾赦算成林家财产的一部分,除了明摆着的衣裳首饰并些不值钱的摆设,但凡过了贾赦一双火眼金睛的值钱古董玩意儿全被搬个空。工部那几位郎中、主事都是被贾政排揎瞧不起多年的,还有被他强了好考勤的,亦或是有贾政堵在那里没地方上位的,宁珊特地找出来跟贾政不合的人,让贾赦请了一同去修改规制,因此贾赦做什么他们都只会当做没看见,让宁府的亲兵顺顺利利搬出了几十万银子的财物来,一股脑的先送到东大院,原先贾赦的住处,如今贾琏的小家那里。贾琏特地请了假在家接着,一过手就送出府去,他那吃里扒外的媳妇每日都在贾史氏并大贾王氏面前奉承,如今正好也被拘住了,无法随意走动,让贾赦、贾琏做的顺风顺水。

  宁珊早就料到贾赦会把财产都搬回他家里来,也不预备因此惹下麻烦,便一早让老管家备下小库房,只将贾琏运来的东西统统造册登记,点数清楚了交给大小姐迎春。既然她一心想把她那表妹,这笔浮财就索性都交给她去伤脑筋,给她找些事情做,省的没事儿扮忧郁。

  迎春猛然接到一大叠册子,惊得险些坐不住。大贾王氏掌管内务多年,没少蚂蚁搬家似的将许多公库里的东西搬弄成自己的私房,还有过去放贷的银子,并林家得来的钱款,如今除了自己的嫁妆,许多东西都被贾赦一总包圆了过来。贾赦早听宁珊分析过,知道如今的二房不敢声张,只能忍着,那他还怕什么,若是她们敢找他算账,他还要找她们算算清楚呢,怎么大贾王氏掌家掌的年年出息减少,岁岁抱怨天灾,银钱使费的越来越多,日子却过得一日不如一日,唯有她自己的私房却翻了几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