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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2 / 2)


  迎春正拿黛玉针线盒子里的小银剪子剪断最后一节线头,听见惜春跟她说话,本能扭头去看,手上一个没注意,剪子尖儿便朝自己掌心划过去。

  宝钗眼疾手快,急忙打落,让迎春免于受伤。却不妨掉下来的剪子划到了自己的手指,微微渗出一道血痕,黛玉惊呼:“快去拿帕子、药膏过来。”

  宝钗自己按住手指出血的部分,勉强笑道:“不妨事的,我按一会子就好了。”

  迎春也急忙去瞧她手,道:“给我瞧瞧,伤的可重?”

  宝钗笑道:“无妨,我回家去敷一些药膏就好。”

  黛玉虽然经常生病,房中药品无数,却没有治外伤的,只好遣人去宝玉房里拿。迎春也感激宝钗替她受伤,对于之前两次堵她的话有些后悔,便主动道:“明日宝姐姐不好动手系花枝了,我来帮忙吧。”

  惜春见自己一句话闹出一场乱子,还让宝钗受了伤,心中害怕,不由往迎春背后躲了躲,歉疚道:“都是我的不是,不该在姐姐们做活计的时候说话的。”一面看向宝钗,见她笑容亲切,没有责备自己的意思,言语中还劝她不要在意,也觉得宝姐姐这个人确实大度又和气,倒把往日对薛家的瞧不上眼去了几分。

  就这样,宝钗靠着自己的手腕,同时拉近了迎春、惜春这两个跟她关系最远的姑娘,不得不说,在为人处世这点上,王家的血统的确强大,想讨好的人,便没有还能厌恶她们的。

  第89章 贾赦发飙

  却说迎春正为宝钗替自己受伤的事情而内疚着, 打算明日过来帮宝钗祭芒种,酬花神。惜春也因为宝钗的柔和大度而动摇了几分, 一时说话也没那么冷了。宝钗正有心加深感情, 才要开口,忽听外面有凤姐儿的丫鬟, 名唤丰儿的,急冲冲跑进来,屋门都没进就朝黛玉的丫鬟,正在外院喂雀儿、鹦鹉的春纤喊道:“二奶奶让我来找大姑娘,可在你们这儿?”

  春纤没反应过来,还在笑:“你糊涂了不成, 大姑娘在宫里呢。”迎春早已出门,问道:“二嫂子找我?”春纤这才明白过来, 吓得“唰”一下白了脸。

  丰儿跑到迎春跟前,来不及行礼, 拉着她就要跑:“姑娘快着些, 大老爷发了脾气, 要立刻回府。这会儿我们奶奶正伺候大太太坐车呢。”

  迎春一听, 抬腿就跟着跑。贾赦的脾气虽然一向不好,但往常也就是面相凶一些,吓唬人的, 却是很少发大脾气。今儿虽然不明所以,但看丰儿这脸色,怕是糟糕得很。屋中司琪一拉惜春, 喊入画道:“咱们也快跟上去。”迎春、惜春两个来不及跟姐妹们告别,急急忙忙先后跑出去了。屋中黛玉、宝钗、探春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半晌,探春方回过神来,道:“我们太太怕是知道些什么,我去瞧瞧看。”

  宝钗也道:“我回家去,顺道也问问我妈妈。”

  黛玉还怔怔的,但也记得送客,扶着紫鹃起身将宝钗、探春送出潇湘馆,远远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花树丛间,才转身回屋,犹自发呆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春纤脸色还在泛白,为着自己口快说错话而害怕,紫鹃便安慰黛玉道:“姑娘莫着急,待我去打听看看。”

  黛玉阻止道:“横竖不会是很好的事情,咱们还是装作不知道来的好些。”

  紫鹃便道:“既是这么着,姑娘还是回屋歇着吧。”黛玉点点头,坐回床榻上,由紫鹃服侍着,除了外衣,卸下钗环手钏儿,慢慢的躺下了,心头却还在慌张跳动,一时无法平静。

  迎春和惜春一阵飞跑,赶到大观园正楼前碰上了邢夫人和凤姐儿的车架。凤姐儿眼尖,从窗缝看到了,急忙喝道:“停车。”匆匆下来,拉着气都喘不匀的迎春、惜春上车,压低声音道:“老爷发了大脾气,咱们都赶快回家,谁也莫问。”

  迎春、惜春抚着胸口,连连点头。只见车中坐着的邢夫人也是一脸苍白,越发害怕起来。一时车中半丝声响也无,就那么静静的驶出大观园,横穿宁荣街,回到荣国侯府里去了。

  进了内院,邢夫人下车,兀自心跳的飞快,拉着凤姐儿道:“凤丫头,我这会子不想回房,去你那儿坐坐。”

  凤姐儿满面笑意的应承道:“太太只管来,我们大姐儿也想见见祖母呢。”说着,转向迎春、惜春,问道:“两位妹妹可也要一起来?”

  迎春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扶住后边赶上来的司琪的手,半晌才喘着气,急道:“去,去,一起去。”惜春慌慌张张的,吓得只知道跟着迎春行事,一行主仆众人便都往东大院过去。

  进了屋,留守的平儿迎出来,只见早上才风风光光出门去的婆媳,母女,姐妹四人都煞白着脸,心里也慌起来:“太太、奶奶、姑娘们快些进屋坐下,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邢夫人连连摇手:“别说了,老爷怒了。且让我躲躲。”王熙凤因为当时邢夫人和王夫人话不投机,说着就要怼起来,不好呆在稻香村,便去了李纨房中,因此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贾琏命人来传话,说贾赦暴怒,让她们赶紧回家。她才急忙打发丰儿去找迎春、惜春,自己去接邢夫人。

  邢夫人也不知道贾赦为什么怒了,但她知道这时候回房铁定要被贾赦拿来撒气,因此呆在东大院不肯走,只说:“我今日竟是不饿,不用准备午饭,只叫我一个人静静就好。”

  凤姐儿急忙命人收拾了自己的屋子,整理的干干净净请邢夫人略躺下休息,自己带着迎春、惜春到外头堂屋。一时,大厨房按时间送了席面过来,姑嫂三人却都吃不下去,只围着坐了,猜测贾赦因何动怒。

  凤姐儿倒是隐约能猜出一些:“八成不是跟老太太话没谈拢,就是跟二老爷不对付,只是我却想不到会是什么事情惹出来的。”

  迎春却道:“定是与大哥哥有关。”

  凤姐儿一愣,想想也对。惜春默默坐着,一声不吭,既不想知道原因,也不想参与讨论。

  凤姐儿便同迎春问道:“姑娘可猜得出为着什么?”

  因为凤姐儿同王夫人闹掰了,迎春也便不再回避她,轻声道:“虽不做准,但八|九不离十是他们想蹭大哥哥的军功,怕不是拿来给二老爷谋官,就是要帮娘娘晋位。”好歹是王府里出来的嬷嬷教导的,迎春不说有多少远见,但前朝后宫密不可分总是知道的,政|治眼光比王熙凤强出许多。

  凤姐儿吓了一跳:“军功还有能蹭的?”若说一同征战沙场的将军们抢功劳她还能理解,可是连战场都没上,后勤也没参与的人还想蹭功劳?莫不是发了癔症!

  迎春叹道:“我从来也不明白那房人都在想些什么。”但却不妨碍她猜到他们想做什么。父亲心中,大哥最为重要,是她和二哥、三弟捆在一块儿都不及的,能让他发这么大的火,只可能是跟大哥有关了。

  凤姐儿只觉得莫名其妙,叫来丰儿道:“你把二爷的话原原本本学给我听。”

  丰儿道:“我哪里见到二爷了?只是有婆子跑来找我,说二爷跟前的小厮旺儿传二爷的话,道老爷怒气冲冲出了大观园,二爷急忙追上去了,叫旺儿喊太太、奶奶并姑娘们赶紧回家。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凤姐儿难得有听人说话听得稀里糊涂的时候,只捂着额头呻|吟道:“这叫什么事儿呢?我们是回来了,老爷和二爷却去了哪里?”

  迎春拉着惜春的手,环住她微微发抖的肩膀,安慰道:“别害怕,横竖不跟咱们相关,只要老老实实别多问什么,父亲绝不会朝咱们发火的。”惜春点头,靠在迎春怀里,低声道:“若今日琏二哥不回来,我跟着二嫂子住下可好?”竟是吓得不敢回房了,毕竟她和迎春住的栖霞苑离荣禧堂要近得多。

  迎春搂着惜春低声安慰道:“莫怕,你今晚来我房里就好。”栖霞苑是正堂的牌匾,里面自成格局,分前厅后堂。正室三明两暗,又分东西厢房,迎春自住东边,西面便给了惜春。两人起居嬉戏之所便在三间正堂的西面,留下东面预备款待旁人。

  凤姐儿还在喃喃自语:“到底为着什么,在老太太屋里就发起火来了?”虽然一早知道自家公公混不吝的名声是真的,但这个时代敢在老娘院中发脾气的也是鲜有人在的。凤姐儿不得不佩服贾赦的勇气,同时有些担心贾琏的处境,生怕他被老爷拿来撒气。

  被媳妇儿担心着的贾琏正胆战心惊的给贾赦倒酒,一面劝道:“老爷再不高兴,回家去喝,哪怕酩酊大醉也无妨,只别在外面喝多了,伤身又容易惹事儿。”

  贾赦醉醺醺喝道:“连你也想压制我吗?”

  贾琏苦着脸,又倒了一杯酒捧到贾赦面前,却被一把打翻了:“儿子哪里敢管老爷,只是怕老爷喝多了伤身。大哥就要回来了,老爷若病了可怎生是好?”

  一提起正在返京路上的宁珊,贾赦越发火冒三丈了:“算计我这么些年,老子忍了又忍,如今还要算计我儿子,真当老子是死人呐!”说着,抢过酒壶,对嘴就倒。贾琏急忙起身去夺,被贾赦一巴掌拍在头上,捂着脑袋跌坐回去。

  贾赦还在抱怨:“老子娶媳妇,她要插一脚,老子的儿子娶媳妇,她还插一脚,现在老子的大儿子娶媳妇,她居然还想插一脚,她是有几只脚?”

  可怜贾琏的心都要碎了,老子的儿子和老子的大儿子区别真是大。他就是可以随便插一脚的,大儿子就是插一脚就要剁了那只脚的,他想回家。

  贾赦喝空了一壶酒,怒喝:“倒酒啊,傻坐着要你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