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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1 / 2)





  宝钗闻言也笑道:“如今在社里,难道不该尊称一声‘独孤公子’吗?这里才取了号,你们便叫错,可是该罚?”说着,同探春一起倒了两杯酒,半是玩笑,半是强迫的给两人灌了下去才作罢。

  众人又说笑一回,谁也没再提宝玉的诗号,倒是他自己想跟宁珊关系近些,竟给自己想出了“怡红公子”这个诗号,倒也还算过得眼去,众人便没理论,各自去想自己的诗作。

  又有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十二题已全,各自誊出来,都交与宁珊,另拿了一张雪浪笺过来,由探春动笔,一并誊录出来,某人作的底下便赘明某人的号。

  宁珊拿着诗作,笑道:“又不是我起的诗社,为何要我来判定?何况也有我的诗在其中。要我说,谁起的头儿,你们便该去找谁来判。”

  众人一阵为难,若要追究根本,诗社的主意本是探春想的;但今日会有这一场,却是宝玉缠磨史太君,硬生生磨出来的;然而史太君本人并不精于诗词,她也不是书香门第出身,不过是常年当家理事,又熟读佛家经典,认识些常用字罢了,断然无法决定诗词的高下。因此众人都犯了难,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宁珊想了想,自家那几个似乎也都不擅此道,若是让贾赦评个金石古玩,让贾珍说一说花魁戏子,让贾琏品评酒楼菜肴,或许还有的话说,若是让他们来鉴赏琴棋书画,不说对牛弹琴也差不多了,没得白糟蹋了好诗词。

  因而笑道:“你们家中,便找不出一个既公允,又善断的人吗?”

  宝玉马上拍手道:“大嫂子虽不善作却善看,又最公道,咱们且找她评阅优劣。”

  黛玉道:“如此甚好,且她又不在场,并不知道哪首诗是哪个人作的,她来评判,我们都是服气的。”

  迎春悄悄同宁珊解释道:“珠大嫂子出身国子监祭酒李家,在家时也是熟读诗书的才女,以前我和惜儿都还养在老太太跟前的时候,尚还没有请女先生,每日只是跟着她学习一些罢了。”

  宁珊微微点头,国子监祭酒的女儿怎样暂且不论,其本人必然是有才的,只是诺大的年纪了还做着祭酒,不是极端钻研学问之人,便是迂腐不堪,不懂官场生存之道之人。就不知这样的父亲养大的女儿,心性如何了。

  毕竟,便是再怎么才华横溢,若是性情不堪,也是评不出什么好诗作来的。然而众人都推举她,可见是有独到之处的。自己也不便多言,左右这个诗会不过是玩玩,放松心情罢了,输赢无关紧要。又兼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多少有些尴尬,不如早早散会,各自回家了事。

  又过了好一阵子,便见一个青年少妇从史太君身边站起来,适才宴饮的时候,史太君已经介绍过她是二房贾珠的遗孀,就算没介绍,单看那一身素净的衣服头面,和常年微带悲苦的表情也足以表明身份。

  她走过来,同众人互相厮见过,又特地给宁珊行了礼。宁珊偏着身子,避开了一半。这李氏乃是青春守寡的贞烈节妇,书香门第出身的标准古代淑女,他虽位高权重,但毕竟同辈,年纪也相差无几,不应当受全礼。

  李纨拿着诗作,笑着对众人道:“我并不知道哪首是哪个人写的,因此不知道该推谁为首,通篇看来,各有各人的警句。今日公评:《咏菊》第一,《问菊》第二,《菊梦》第三,题目新,诗也新,立意更新,不知道是谁的高作?”

  宝玉拍手笑道:“到底是林妹妹,三首竟占全了三鼎甲。”

  李纨惊讶道:“原来这个‘颦’字竟是林姑娘?还真是三鼎甲,状元、榜眼、探花都是你了。”

  黛玉摇头自谦道:“我那首也不好,到底伤于纤巧些。”

  李纨却道:“巧的极好,不露堆砌生硬。”一面说,一面又在犹豫,三魁首都没有宁珊,不知道他是没有作诗呢,还是真的文采不行,竟然输给了女儿家,不晓得待会儿再评下去,这位护国公大将军会不会觉得失了面子,恼了她。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她一个孀居寡妇倒也罢了,就怕会影响儿子贾兰的前程。

  宝玉却还一径催着:“大嫂子,下面如何,你快道来与我们听。”

  李纨只好道:“《簪菊》、《对菊》、《供菊》次之,再次便是《画菊》、《忆菊》和《菊影》。”李纨此人看似低调从容,不显山不露水,又因为年轻守寡,越发表现得“心如槁木死灰”,但想一想也知道,能在史太君和王夫人两重婆婆手底下熬日子的青年媳妇,又是大家出身,必然有她自己的一番手段。

  依着史太君对二房的偏爱和王夫人的长子的期待,这位李氏若不是温文尔雅,手段不凡,品貌俱佳,也不会成为荣国府的长孙媳妇。

  就看她评诗作便知道,前三首确实是好,但那《簪菊》、《对菊》和《供菊》明显是三种风格,她却一概而论了,想来也知道,她因为猜不出哪首是宁珊所写,便将最有可能的“独孤公子”列入其中。

  毕竟,“怡红公子”这个号一听就知道是宝玉,那么剩下的一个男儿气概的诗号必然便该是宁珊的了。又为了防止猜错,索性将名号中带着宁字的全都选进去,故而迎春——“宁珂”的《对菊》,惜春——“宁琋”的《菊影》也都上了榜。

  最后没提宝玉,乃是全了宁珊的面子,若是他未能夺魁,便让宝玉落地,也能衬托出他虽是武将,却也比同为男子,又是读书人的宝玉强。再者,这次的诗作乃是女子所评,偏爱女儿的诗词也是情有可原的,真是方方面面的设想周到,便是那自诩八面玲珑的王熙凤,也比不过她。

  宁珊站在树荫下,遥遥望向史太君的方向,今日来到这大观园,除了美景美食,更有佳人佳作,也算不虚此行了。见识了众女风情,世间百态,也不枉年少轻狂一回。这样的机会,以后想必不会再多,今日越发尽兴才好。

  想毕,笑了一笑,再度走到众人中间,随着迎春坐在一处,众人又在李纨的张罗下,复又要了热螃蟹来,就在大圆桌子上吃了一回。

  宝玉、黛玉、宝钗相继又作了螃蟹咏,大家玩笑一回,彻底揭过了先前的尴尬一事,宁珊也得以尽兴。

  至晚间,方才同今日难得亲切和气又没出幺蛾子的史太君告辞,带着迎春、惜春回到隔壁荣侯府里去了。独林黛玉一人,却给史太君留下,只说让她明日再回去。黛玉正好因为下午发生的事情还有些面上发烧,闻言便没有推辞,只拜托迎春回去叫人将她的衣箱妆奁送回来。众人就此分别,各自回房休息不提。

  第128章 姥姥刘氏

  宁珊骑马陪在迎春、惜春共坐的一辆朱轮华盖车旁, 出了大观园正门, 顺着宁荣街朝荣侯府走去。才过了那街北蹲着的两个大石狮子, 刚刚看到三间兽头大门, 却在墙根儿处看到一老一少两个衣衫朴素,甚至带有补丁的乡民模样之人,肩扛手提的带着大包小裹躲在门房边上同门子说话。

  宁珊叫停了车架,让迎春、惜春坐好,暂且不要下车, 自己下马,走到门前, 问那门子道:“这位老妇人是谁?带着的孩子又是哪一个?因何来这里?”

  那门子一看是大爷回家了,急忙行礼道:“给大爷请安, 小的一时眼拙, 没看见大爷, 还请大爷饶了小的这一遭。”贾赦早就在家中嚷嚷过无数遍,整个荣侯府里以宁珊为尊, 就是他这个老爷说出去的话, 若是跟大爷的吩咐有冲突,也得照大爷的意思办,因此整个府里,得罪谁都行, 就是万万没有人敢怠慢宁珊。

  那老妇人一听是府上的大爷, 吓得也急忙趴在地上请安, 口里连声道:“大爷纳福, 上次来没有见到大爷,故而不得认识,您莫怪罪,老婆子给您请安了。”

  宁珊急忙避开,伸手扶起老妇人,口中急道:“您老这般年纪,行这样的大礼,不是折我的寿么?”宁珊是她的外祖母,也是过继后的祖母宁顾氏一手拉扯大的,对老人最是尊重。贾府里那老太太若不是自己作天作地的非要作到天上去,他也不会帮着傻爹往回怼。

  那衣衫破烂却尚算整洁干净的老妇人一面颤颤巍巍的顺着宁珊的手爬起来,一面着急忙慌的解释道:“老婆子不是什么坏人,也不是来打抽丰的泼皮无赖,实在是过去受过府上姑奶奶莫大的恩惠,无以为报,也就一直想着要来请姑奶奶的安,算是尽一尽心。又要来看看上回那个待我们极善良的平姑娘来着,只因为庄家忙,所以拖到这个时候。可巧今年多打了两石粮食,瓜果菜蔬也丰盛。这是头一起摘下来的,并没敢卖呢,留的尖儿孝敬老爷、夫人、大爷、奶奶并姑娘们尝尝。姑娘们天天山珍海味的也吃腻了,这个吃个野意儿,也算是我们的穷心。”

  宁珊虽然听得有些糊涂,却也明白了这是个知恩图报的老人家,想必过去是府上哪个奶奶曾随手帮衬了她一把,如今家中日子过得好了,立刻便来报恩。着实是个诚实良善又知道感恩的老人,宁珊十分欣赏这样的人物,不由动了再帮助她们祖孙一把的心思。而且他现在心中有一个主意,正巧需要有庄稼人帮忙实施。若是可以,说不定可以托付给这位老人。

  只是不知道,她要去感谢是的隔壁贾珠的遗孀大奶奶李氏,还是他们家二弟的媳妇二奶奶凤姐儿,这一节需得问清楚了,毕竟两者的差别大了去的。当下便拿眼去瞧那门子,偏那门子也是分家后才上来的,也不清楚,但人却挺灵活,立马跑着去找人问了。

  宁珊便叫人先将车拉进去,把迎春、惜春先送回栖霞苑中,让她们帮着黛玉收拾东西送过去。迎春又特地吩咐人,要记得告诉黛玉,只许她留住一晚,明日早起便有人去接她回来。

  宁珊则自己站在门口,陪着那老妇人一道等着,间或逗着那小孩子玩笑。不一会儿就得知,老妇人姓刘,早年就丧了夫,只有一个闺女,好容易拉扯大了,嫁到了城外王家村里。幸而那女婿还算孝顺,接了她过去一道养活着。带着的小孩子是她的外孙,名叫板儿的,上一次也带了过来,还让府上的奶奶摸过头的。家中还有一个大几岁的外孙女,叫做青儿。絮絮叨叨,也实实在在的把家底都给兜出来了。

  宁珊边听边笑着随意附和,刘姥姥见这个上回没见着的大爷着实和气可亲,心中又安定了几分,只道这一家人都是菩萨心肠,难得的富贵人中的好心人。对他们这种穷老百姓也客气有礼的,并不摆架子。只是不知道这位爷和上回见的凤奶奶是什么关系,若是一对儿的,倒是得好生恭喜凤奶奶,有此佳婿,可胜过世间万千美事。

  不一时,那门子匆匆跑回来,还带着凤姐儿院里一个没留头的小丫鬟,快言快语的回道:“奴婢给大爷请安,大爷万福。回大爷的话,这老婆子是前年来过咱们家的刘姥姥,那时候两房还没分家,她自称和二奶奶的娘家连过亲,只是当时当家的是二房的太太,却是并没见她。不过咱们二奶奶倒是认了这门亲,还给了不少东西并银子,如今他们又来,二奶奶正好有空,说可以见一见。”

  那门子讨好道:“事情都清楚了,大爷也不必陪着等,不若您先回家,小的让这丫头带着老婆子和小娃子去见二奶奶可好?”

  刘姥姥听懂了,这位是大爷,是那二奶奶的丈夫的哥哥,幸好自己没有乱说话,不然可要遭人厌了。当下庆幸不已,一面又对宁珊道谢:“实在是受了府上二奶奶极大的恩惠,如今再见一面,亲口感谢一回,也不枉我们跑这一趟了。这位大爷也是好心人,老婆子不敢耽误您太多,还是像这小哥儿说的,您请快些家去吧,省的家中大奶奶惦记。”

  宁珊笑道:“我还没有娶妻呢。”

  那门子喝道:“别乱说话,你可知道我们将来的大奶奶是哪一位?那是太上皇的长公主呢。”

  刘姥姥被吓得一个哆嗦,险些又趴跪下去,宁珊狠瞪了那门子一眼,柔声宽慰道:“你别怕,没什么错的,我也正是要去见一见二弟,问一些事情,你就跟着我一道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