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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2 / 2)


  阮澜拉着拨手,指尖上点了些水,开始拉胚。

  在孩童的手里,湿泥只是玩具,还要弄得一身脏回家挨骂,可在匠人的手里,这泥本就不是路边随处可见的泥巴。而是用专门的瓷石粉碎打磨而成,中间又有杀泥、闷泥等几个处理步骤,这才成了一团可塑可烧的泥,成了瓷器的筋骨和脊梁。

  做瓷也像女娲造人,泥巴捏出骨肉,至于之后的事儿,什么模样什么品性,还要经过世事的锤炼。

  所以瓷之一词,背后隐含的意思太多了。

  阮澜手很稳,片刻就成了个大致的形状。她又嫌麻烦,给陆追使眼色让他过来帮自己弄拨手。陆追倒是没拒绝,走到她身旁便来帮忙。

  她起手沾水,落手成型,到真真的像是个捏出万事万物的仙女儿。未出片刻,一个茶碗这便大致出来了。

  拉胚之后便是利胚,是要用利胚刀具将胚体修整的光滑端庄。

  阮澜倒没弄得那么复杂,她还是想着先烧烧看,看下颜色和破损情况,为之后的烧制做准备。

  她只是将靠近足部的茶碗肚子用刀旋削了一周,挖出了个底足。

  阮澜看过自家的几个器件,茶碗的低足几乎都是黏上去的,更不要提其他的一些瓷器制品,上面的把手什么的也是各自成型再黏接的。

  这是大抵五代之前的技术了,分开成型之后在烧制的过程中,圈足时常承受不住器胚的重量,导致开裂或者脱落,难度大不说,操作也费时费力。对于阮家这些制瓷工具还有那烧窑的拿捏,阮澜没有信心,这便直接舍弃那种做法。

  她做的认真,全神贯注的,好似全身心都扑在这一捧泥土之上了,再也管不到院子里还有两个人在旁看着。

  到了最后,她扯了根丝线,将茶碗冲台面上刮了下来,放在一旁,这才松了口气。虽这只是制瓷的一部分,后面还要上釉,要烧,但那些都是之后了,如今要先等泥料风干。

  她拍了拍手,后退两步,看着那外周略向内收的茶碗,抿了下嘴唇,思忖着这泥料还能如何更好些。

  秦逸在旁惊叹不已,不由得说道:“阮阮,之前未曾发现你的手艺竟然如此好。”

  阮澜被夸,回了他一个微笑——让你从小天天被一堆瓷器围着,甚至连周岁抓阄的时候桌面上摆的都是瓷碗、瓷瓶和瓷盏。要不是自己在家懒洋洋惯了,说不定还能更好。

  不过那也不行,天才又勤奋,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在陆追眼里,这两人大有一副眉来眼去的模样。他站起身来,冷声问道:“你来便是为了喝茶聊天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陆追:听说有人打我澜澜表妹主意?

  第二十一章

  秦逸习惯阮澜儿时总是跟着自己,如今突然横插了位表兄让他感觉有些不舒服。尤其是里里外外的话都是这表兄在说,而阮澜像个傀儡玩偶似的,在旁一丝表情都无。

  相较之下,这陆己安倒显得像是个主人,不,原本他就是阮家的亲戚,比起自己,当然算是半个主人。

  秦逸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他有种奇异的感觉,好似这个陆己安来了之后,很多事情都在朝着不可预期的方向发展。阮家,还有阮澜都变了。他每每见到这陆己安便不能自控,然而两人之间并未有龃龉,便自省是养气功夫尚不到家。

  “啊,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秦逸仍是平和语气:“阮阮,再过不久便是我父亲生辰,我倒一时想不出送些什么,原本想来与你商量。但今日见你制瓷的手艺如此,不若你帮我做套茶具,算是我从你这儿买的,一切皆按市面上的价格来便是。”

  说完,秦逸显得十分诚心,从袖囊中掏出一角碎银放在石桌上,笑看着阮澜:“阮阮制瓷,无论如何我也应当是第一个主顾才是。”

  陆追扫了一眼那角碎银,好整以暇的看阮澜是何打算。

  阮澜见了那碎银子眼睛都亮了,但她还算矜持,没一把就将那银子捞来,只笑着点了点头,手指沾着茶水在石桌上写了个“谢”字。

  见她这般开心,又是一副女儿态,面上似有娇羞,秦逸心里也觉得受用,又同阮澜陆追别过,叮嘱了自己父亲的生辰日期,请阮家三人去做客,这才离去。

  他前脚一走,阮澜立刻就冲到桌前,把碎银子拿了起来,她想学着电视里看见的咬一口试试真假,但又觉得有点脏,这才恋恋不舍的摸了摸碎银子,握在手里。

  陆追冷眼看她的举动,冷笑道:“看你这幅财迷心窍的模样。”

  阮澜如何不知秦逸这是在对自己示好,但不管怎么样,秦逸这个人是没什么问题的。她这便回道:“怎么了?凭自己本事赚的银子,难道因为秦氏讨厌,我就不赚他们银子了吗?别和我说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我又没失节。再说了,那是读书人的说法吗?我也不是读书人。”

  她这话也无可指摘,丝毫挑不出错儿来。

  “那其他的瓷还做吗?”陆追也懒得与她在这件事儿上纠缠,只问道。

  阮澜伸出手臂,颇有一副胸怀天下的感觉:“做啊,当然得做!咱们不能满足于一时的小小订单,目光要放长远。等这批做好了,咱们先拿去大舆镇卖卖看,顺道看看现今什么样的瓷器卖的好些,怎么卖才是长远。”

  还算她心里有数,陆追想着。

  阮澜在一旁摸着那银子,嘴里念叨着:“你说这秦家得多有钱?随便一抽就是碎银子,我以为他掏文钱呢。那看着多寒掺啊。”

  陆追挑着眼眸看她:“口气倒是不小。”

  “要想生意做大,就得先给自己定下个目标,比如先赚他一百两。”阮澜浑身上下摸了摸:“看看,我家就没想过有一天我能赚银子,连个袖囊都不给我缝。我得自己做一个。”

  自己做?陆追想到她那手艺,怕是还不够漏银子的。

  阮澜在旁继续嘟囔着:“也是这秦逸有眼光,说不定有朝一日,他因着收了我第一份做出来的瓷器,还能大赚一笔呢,倒是便宜他了。”

  她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信心,倒像真的会有这么一天似的。

  陆追打眼看了下那晾着的瓷胚,开口说道:“我正缺个茶碗,你这个先卖给我吧,从我工钱里扣就是了。”

  阮澜心情正好,拍了下他的肩膀:“这么客气做什么,送你了!”

  …………

  阮家老宅存着的药石阮澜都大致看了一遍,能辨认出大半。阮澜又发现刘家村里长了许多凤尾草,正适合用来做红釉釉灰。她熟思几日,最后决定先烧一批红釉。不为别的,就为了好卖。老百姓家里总是喜欢红,象征日子红红火火,看着又暖和又吉利。

  一朝瓷器名家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说出来阮澜自己不想哭,怕是那些曾经追着求她烧瓷的人要哭。

  阮澜也与阮钧提起,若是这次烧的好了便先拿去大舆镇卖卖看。阮钧自然不认为她能这般顺利的烧出来,但自己身体又亏欠,做不了什么,便随她去了。

  做胚上料都顺当,但她在现代用的是小窑,又有测温仪器的帮助,如今猛然换成传统土窑,心中难免有些七上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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