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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节(2 / 2)


  而在临近北里的南侧,舒思暕坐拥一个占地十亩的私宅,虽然远远比不得定国公府恢宏大气,却修葺得分外雅致小巧,平日宴宾请客、三五好友吃酒,皆在此处。

  半个时辰后,舒明悦换了一身天青色的立领长袍,身上披着一件大氅遮住纤细身段,出现在“柳岸莺啼”。

  这是舒明悦第一次来。

  上辈子哥哥离世早,她那时也年纪小,对情爱懵懵懂懂,只知道哥哥常年流连的北里是个烟花地,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清晰的认知了。

  管家前来开门,瞧她面生,皱眉问:“公子找谁?”

  舒明悦从怀里掏出舒思暕的令牌,往前一递,“定国公在这儿吗?”

  时下世家子弟外出,都会随身携带代表身份的佩玉和令牌,但舒思暕显然不需要这个,他那张脸随便往哪一站,都是威名赫赫。

  出门之前,舒明悦去了趟他书房,把令牌翻出来了。

  管家定睛一瞧,神色立刻变得恭敬,又瞧他周身气度不凡,很快明悟了眼前这位小公子身份不简单,侧身比划了一个请的姿势,“国公爷在与襄国公吃酒,公子里面请。”

  襄国公?

  舒明悦脚步一顿,大表哥也在?

  不过这也不足为奇,毕竟襄国公府就在平康坊。比起定国公府,襄国公府还要更大一些,听说是前朝的长公主府,府里有个蹴鞠场,可以跑马、打球。

  平康坊一共七百五十亩,仅是襄国公府就占了一百八十亩,整个坊市的四分之一。

  相比之下,这座柳岸莺啼简直弹丸之地了。

  ……

  地方小,院落形制也简单,穿过前厅、花圃、池塘,便是后院小楼。每个房间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不似定国公府那般,多一半的屋院落了锁和灰,七拐八拐才能绕到主屋。

  刚行至住院门前,里面便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许是因为醉酒,有些吐字不清晰。

  “她小时候可喜欢我了,表哥,你记得吧,小时候,你带悦儿出去玩,回来路上买了一只糖画,她都舍不得咬第一口,站在板凳上都要举高了给我吃,我嫌甜,不想吃,她还哭,非要喂我。”

  舒明悦:“……”

  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沈燕回,“嗯,记得。”

  悦儿刚出生那会儿,舒思暕七八岁大,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他年纪稍长一点,十二三岁,那个时候,两人还要坐在学堂里读书。

  姬青秋临盆那天,两个人特别紧张地趴在窗户边,踮脚尖往里面看,因为是二胎,姬青秋生得顺利,三四个时辰小姑娘就呱呱坠地了。

  特别小,皮肤红红皱皱,头发也没多少,舒敬昌两只手掌就能托住她的小身体、小脑袋。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去看她,她就睁开眼了,眼睛大大,眼仁黑黑。

  舒思暕看了一眼,十分嫌弃——太丑了。

  可是小姑娘长得很快,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就变成了白白嫩嫩的一团,两只小手会可爱地攥成拳头,而且她特别爱笑,一逗就咯咯笑,就连闭眼睡觉,唇角都扬起上扬的弧度。

  那时候府中人都说,二姑娘有福相。

  那时候舒思暕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的手指头塞到她拳头里,一开始,舒明悦只是紧紧地抓着,后来会把他手塞到嘴里啃。

  舒思暕稀奇了,“你怎么什么都吃?”

  舒明悦听不懂,抱着他手指啃得一嘴口水,十分香甜。

  舒敬昌进来,脸色一黑,把大儿子打了一顿。

  一想起这件事,舒思暕就委屈,他一只手臂搭在沈燕回地肩膀,另手虚虚地拎着一只酒坛,突然哭了起来,“小时候,爹娘为她打过我多少次?”

  沈燕回:“……”

  不打你打谁?

  那时候,你可是把悦儿当成了玩具。

  今个往妹妹脸上画画,明个把妹妹抛高,甚至还会偷偷吃她的奶片,你一口,我一口,结果全进了他嘴里。

  小姑娘张嘴,吃不到,张嘴,又吃不到,眼巴巴地看着他,委屈得直哭。

  舒敬昌和姬青秋反复警告长子不准这么对妹妹,奈何小少年不听,我行我素。打一顿,能管三天,过了那劲儿便又故态复萌,还得教训。

  “悦儿小时候很乖。” 沈燕回目视远方,眸光清明又悠远,抬腕灌了口烈酒。

  别人家的小孩儿哭哭闹闹,但舒明悦不一样,她爱笑,只有被舒思暕惹急了,才会掉泪珠。那时候他们坐在案前读书写字,她能抱着玩具在旁边自个玩上一整天。

  一提起这个,舒思暕就咬牙切齿,“也不知道虞逻给悦儿灌了什么迷魂药,她竟然为了他和我吵架!”

  站在门口的舒明悦,“?”

  她哥喝了几杯?怎么满口胡言乱语了?她何时为了虞逻和他吵架?

  沈燕回安慰似地拍了拍他肩膀。

  舒思暕却忽地哽咽,丢了手中酒坛,他也不嫌冷,就那样大剌剌坐在台阶上,双手撑脸,十根修长手指挡住了微红的眼睛,睫羽湿润。

  “表哥,我就剩一个妹妹了,就她一个……”

  爹娘离世那年,他十四岁,噩耗传来时,没人信,怎么会说死就死了呢?还死无全尸,尸骨难寻?简直可笑!

  可舅舅带着那四具勉强拼凑完整的尸体回来了,他爹和他娘静静地躺在棺柩里,面目已然全非,只能依稀辨别。

  惊变带给一个人的成长无疑是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