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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1 / 2)





  玉芙殿里云销雨霁,吕氏所居的元禧殿里仍然悲声震天。

  斜阳穿过槛窗,洒在吕氏单薄的双肩上,云鬓凌乱的贤懿跪在她膝前吞声饮泪,一口一声“姐姐1”,一声一次“我该怎么办”……

  吕氏低头,精心描过的一张脸也已被泪痕洇湿,侍立边上的大宫女暗暗揪心,开口再劝:“殿下,圣旨已下,天命难违,您在这儿苦求娘子,也是于事无补啊……”

  贤懿哪里肯听,紧紧抓住吕氏裙裾,挪动膝盖上前:“姐姐,娘子,贵妃……您只有我一个孩子,您一定不忍心把我嫁去大辽,您……”

  话声未完,那双颤抖的手突然被吕氏抓住,恍惚中,竟也是如溺水之人抓浮木一样,紧紧的、死死的。

  贤懿愣住。

  霞影映窗,满室残阳,吕氏泪濛濛的双眸中似有金辉浮动,又似有寒流暗涌。

  “我不忍,但这一回,你必须依旨照做。”

  贤懿双瞳渐渐放大。

  吕氏噙着泪,把她的手一寸寸拉近,拉至腹上,声颤如断珠砸地:“明白吗?”

  贤懿眶边热泪滚落,一脸茫然,继而满眼错愕。

  吕氏含泪而笑:“这一回,不是为她,是为你,为我。”

  第14章 、神交

  因褚怿“奉命”卧榻,这日送往忠义侯府的赐婚圣旨,乃是文老太君亲自领着一众家眷接的。

  文老太君年登花甲,庞眉皓发,心宽体胖,历来是阖府最自在旷达的那一个,然今日接下这一封圣旨后,素日眉开眼笑的一张脸竟像霜打的茄子似的。

  皱巴巴,冷冰冰,再没展颜。

  屏退一众家眷后,文老太君左思右想,越想越气血上涌,一踅身,风风火火就朝褚怿所住的闻汀小筑奔去。

  这位老太君自幼习武,乃是和忠义侯褚训一并上过战场的巾帼女将,故而即便年迈,一把骨头仍是硬朗得响当当,拄着拐健步如飞的模样,轻快如船夫撑篙,甩得身后一溜大小丫鬟东倒西歪,望尘莫及。

  午后,绿意葱茏的庭院里熏风送香,一派静谧。

  褚怿趴在床上盯着手里的八卦锁走神,百顺坐在床边殷勤地给他换药。

  “这宫里头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哪,昨天才擦上,今天就开始结痂了,郎君这屁股算是保住咯。”

  光线柔和,男人袒露在外的背臀上疤痕嶙峋,被杖开的伤口虽然有点结痂的势头,但瞧着依旧是骇人得很。

  百顺小心地擦完药,替他拉上裤子,对着手里的瓷瓶感慨:“要是咱褚家军也能用上这么好的伤药,一个个钢筋铁骨,龙腾虎跃的,还怕他鸟的大辽……”

  褚怿没应。

  百顺侧目,褚怿看着手里的物件,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

  百顺贼眉贼眼凑过去:“郎君,想帝姬呢?”

  褚怿眼锋一凛。

  百顺全当看不见,笑嘿嘿:“‘月内完婚’……今儿初六,没几日了,不急,不急!”

  褚怿阴着脸,正要说话,窗外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间杂拐杖砸在地面的咚咚声响。

  两人面色齐齐一变。

  下一刻,屋门“嘭”一声被撞开,文老太君气冲斗牛:“闲杂人等,退下!”

  百顺的小身板一颤,心知喝退“闲杂人等”,便是“家丑不可外扬”的时候,一时骇然兼茫然,直愣愣地瞪着褚怿。

  饶是褚怿四平八稳,摆下巴,示意他退下。

  百顺捏着一把汗,畏手畏脚放下药膏,并指一下当做提醒褚怿有伤,请老太君从轻发落后,讪讪退下。

  春光粲然,屋外偶有鸟啼跌落,文老太君板着脸瞪着床上人,挥起拐杖便要打去。

  褚怿一偏头。

  气流凝滞,一根御赐的紫檀木鸠杖上光泽反射,停在了半空。

  褚怿转回头来,冲着气鼓鼓的老太太一挑唇角,摊开手掌:“呐,不忍心的话,打这儿吧。”

  文老太君眼眶微湿,放下拐杖,一巴掌朝那掌心扇去。褚怿眉微敛,心道居然还是这么疼。

  “你说,你到底为什么去那垂崇政殿外跪着?!”打完人,文老太君拐杖砸地,开始训话。

  褚怿泰然:“为请战,以功赎罪。”

  文老太君冷笑:“是,请战的机会没跪到,活活跪回来一个祖宗!”

  听得“祖宗”二字,褚怿眼底又不禁掠过那一抹艳影,唇边泛起自嘲的笑:“是,的确是位祖宗。”

  文老太君一口气憋在胸口,要不是自小捧在手心的亲生孙儿,就这油盐不进、漫不经心的脾性,真恨不得打烂了去!

  深吸一气,文老太君在圆桌边坐下,沉吟片刻,开始动之以情:“自去年昊儿上前线后,咱府上就只剩些老弱妇孺。你爹去前,膝下只留有你一个,你二叔、三叔也去得早,一个香火断尽,一个子嗣绵薄,更不必提你四叔,混到现在还是和尚一个。

  “这一回,我东奔西跑,寻遍熟人,好不容易求得圣命把你俩弄回京来,就是为解决这婚姻大事!

  “表舅家的二姑娘,那么耐看的模样、讨喜的性子,又是自小跟你一块长大的,求来给你做夫人,难道不好?这些时日,我忙里忙外,费尽心思,连下聘的日子都跟你表舅谈妥了,可你倒好,给我整这样一出!”

  提及那位错失的二姑娘,文老太君捶着胸口直叹气,间隙朝床上瞥去一眼,当事人却跟个听书的似的,把弄着手里物件,恍如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