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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1 / 2)





  如此半灌半喂,一碗解酒汤终于功成身退,褚怿把空碗搁在床边坐墩上,回头,蹙眉沉吟片刻,探手摸入她衣襟里。

  怀中人动,那两团香软登时碰上来,褚怿如被火烫,把一方丝帕掏出来时,气息竟有些沉了。

  容央微扬着脸,任他擦去嘴角下颌的汤汁后,心身熨帖,也不闹腾了,乖溜溜地软成一团。

  褚怿把人放平,转身走,手腕突然被抓住。

  褚怿转头。

  “嬢嬢……”床帐里,小美人一双灿如繁星的眼眸载着笑,也载着泪,“是他负了嬢嬢。”

  这是在回应他先前的问。

  褚怿默然。

  沉默里,那莹然的光自她眼角滑落,一滴一滴,浸入鬓角。

  褚怿一时竟不知她是醉的,还是醒了。

  今日在小湖边,他离得远,并不清楚他们父女前面的交谈,直至后来她带着哭腔的声音越来越大,声嘶力竭地喊出一句反诘时,才扭头去留心。

  而下一刻,便是一记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掌掴响起。

  说不清当时是什么感受,就感觉那一巴掌也像打着自己似的,无端的有点痛。

  大概因为被打的不单单是那个人,还有那一句——“于儿女而言,母亲,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

  父亲再慈爱,也终究只是父亲;祖母再疼人,也到底只能是祖母。十月怀胎生下自己的那个人,不分昼夜养大自己的那个人,哪怕舍弃一切,也必定陪伴自己、保护自己的那个人……的确,是任何人、事都无法替代的。

  窗外有夜风寂寂吹过,这一次,屋里没有熏香,只有她唇齿间淡淡的酒气在心头萦绕,褚怿驻足床边,低声道:“朝堂之上,身不由己。”

  床上人似不信,声音里带着茫然:“一国之君,也会身不由己吗?”

  一些惨烈的画面自眼前掠过,有人的身影屹立如山,有人的身影在顷刻间崩塌……褚怿敛眉,声音沉哑:“会。”

  任何人都会。

  手上的力道松了些,将放未放,带着最后一丝的不甘或执念。

  褚怿低头,不知是出于什么念头,反应过来时,已把那双小手给握住。

  容央感受到他的回应,噗嗤一笑,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渴盼地看他:“你躺上来,陪我说会儿话……”

  褚怿后知后觉,静默中,却又把那双小手松开,退回那把圈椅前坐下:“在这儿说,一样。”

  他退开,高大的身形模糊在昏黄的烛光里,如星辉在大海中沉没下去,容央视野渺茫,思绪也渺茫。

  “你嬢嬢不在的时候,你知道她不在了吗?”

  “知道。”

  “我都不知道……我还去爹爹跟前找人呢。”

  她又憨憨地笑起来。

  “我找啊找,问啊问……那时候,爹爹一定更难过了。他肯定在想,天哪,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赔她一个嬢嬢……”

  “……”

  月凉如水,万籁俱寂,褚怿坐在窗前,静静听着床上人的呓语,低头抚过腰前的佩玉。

  他的拇指抵在那两颗冰冷的字上。

  他分明是答应要和她一块说话,可此一刻后,再无一声回答。

  ※

  回到书斋,已是夜阑更深。

  屋中一灯如豆,窗纸上映着个蔫头耷脑的人影,褚怿推门而入,走至书桌前,往撑着桌角打盹的人脑袋上一拍。

  百顺一个激灵醒过神来,抹去嘴边口水,讪笑:“还以为您今晚上不过来了……”

  褚怿在桌前坐下,屈指在桌上一敲:“情况。”

  百顺脸又一变,这回竟是义愤填膺的:“他们仨去了琼林苑边上的入云楼,在雅间里招着歌姬听着曲儿,喝着小酒编排您呢!”

  褚怿眉峰微动。

  百顺把今夜所探一一道来。

  大鄞市井繁华,朝中大臣和士庶商民一样,都是各大勾栏瓦舍、茶馆酒楼的常客。范申今夜离席后,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同幕僚翰林学士王靖之、参知政事上官岫一道去了入云楼赴宴。

  宴会乃是御史中丞刘石旌所设,此外,还有不少三品以下、最近刚被范申提拔上去的后生。

  一行人热热闹闹,推杯换盏,本是踌躇满志,静候佳音,不想范申三人来后,一个赛一个地脸色阴沉。

  因三人带来的消息,是提议革除褚怿实职之事非但没成,反而触怒龙颜,被迫“滚”出了文德殿。

  刘石旌脾性最是暴躁,当下拍案而起,直叱官家忠奸不分;王靖之紧随其后,冷讽驸马都尉狐媚惑主;后边一群后生唯恐落伍,纷纷拿出科考时的满腹经纶争先攻讦,一场私宴,简直成了对忠义侯府的笔诛口伐。

  百顺大惑不解:“郎君,这嘉仪帝姬分明是范丞相提议让您尚的,在这件事上,您一没主动,二也没见着自愿,怎么到头来还成‘狐媚惑主’了?再说您这样儿也不……”

  褚怿一眼扫去,百顺忙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