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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2 / 2)


  是今天本来已经离开回了长安的贺退思。

  灯光朗照之下,清晰可见他挂了彩的脸,从额头正中央一直到下颌骨,无处不是紫红青黑,唇角破了露出肉质,翻出丝丝血痕,很是狼狈。她感到很诧异,在看清之时胸口急剧一跳。

  “贺世子,你和燕姊姊一样,遇到歹人了吗?”

  贺退思凝目半晌,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也不提借一步说话的事了,口中突然道:“不取消婚约好不好?”

  第52章 拒绝。

  程芳菱一愣, 不知道贺退思开口竟是这么一句,而且当着其他人的面。

  她想也没想地回道:“不好。”

  贺退思苦笑起来,看眼左右, 卫兵都已经傻了眼, 怔怔地目光在贺世子与宜芳县主见逡巡徘徊,贺退思吩咐他们下去, 这几人才纳闷地走了。

  毕竟程家与贺家的联姻之事尚没有拿到明面上来说,他们并不知晓, 一时才感到无比震惊。

  待人走后, 贺退思又道:“能借一步说话吗?”

  程芳菱再度抬眸看他, 不知怎的, 这一次,从他那张挂满彩的显得有点可怜兮兮的俊脸上, 看出了一点祈求之色。程芳菱是心软之人,鬼使神差地应许了:“去哪儿?”

  贺退思微笑,道了一句“跟我来”, 便转身而去,最后, 他将程芳菱带到了上次碰面说话的那片山岗。

  老柏树横生的枝丫蓊蓊郁郁的, 虽有山脚下营帐千座, 篝火万点, 但这里却是黑魆魆一片, 若不是她手中拎着一盏灯笼, 她想她才不会跟着他这么晚到这里来。

  夜晚有雾, 周遭湿淋淋的,不消片刻,两人的薄衣衫均被夜露打湿, 乌发柳鬓,也饱含了湿气。

  贺退思转过身来,向她陈情:“我此番来,是希望不要退婚。”

  不待她有所反应,贺退思便又道:“我知道,县主所担忧之事。”

  他缓慢地垂眸,似乎在做着某种挣扎。

  而程芳菱道:“不需要你为难,我也更不想被你可怜。”

  虽然这几天她很伤心,很伤心,半夜睡不好觉,眼睛总是红红的,郡主老是笑话她,但,她感觉得到,虽然她很喜欢面前的男人,可如果真要她舍去,她能舍去,就当生命中,从没出现过这么一人。

  她想,这一点她是可以做到的。

  可是今天晚上,他却又过来,用这样的脸,这样的温柔话语,再一次吹皱她的心头春水。

  怎会有这样坏的男人呢?

  程芳菱有些恼,不是已经说得好好的了吗?

  她祝他幸福,是真心的。

  程芳菱拎着灯笼的小手攥紧了许多,她转过身,想不声不响地转回去。

  “县主,我向你承诺,他年,有朝一日,若我当真寻回表妹,我……”

  程芳菱转身道:“你怎样?”

  贺退思顿了顿,道:“我愿意安顿表妹,但绝不会令你感到为难。”

  这话,说了,就像空话。

  程芳菱想起自己的爹爹,一开始对母亲喜欢敬重有加,后来,家中就来了李姨娘,李姨娘刚来的时候,亦是盛宠不断,爹爹发誓矢志不渝,没过三年,家中又来了萧姨娘。

  “世子要如何令我感到不为难?”程芳菱轻飘飘地一句话,堵死了贺退思还没说完的话,“我心知肚明,直到现在,你心中还是只喜欢你的表妹,不喜欢我,娶我,只是觉得时候到了,我是个合适之人。但是,不想成为别人退而求其次的那种合适的妻子,我想做我丈夫真心相待的唯一的妻子。所以,贺世子,对不起……”

  贺退思并不放弃:“我可以保证,只有你一个妻子。”

  程芳菱摇头,眸里闪烁着细碎的光,“我不要听你说这样明知做不到的假话。多谢你今天抬举我,还认为,我在你心中是个合适的人,但是,贺世子,你别让我心里的那个你变质。我会讨厌你的!”

  贺退思一怔,想要辩解的话堵在了咽喉中,艰难得再也说不出。

  但看着她就这样转身离去,贺退思胸口陡然生出了一种冲动,想要冲上前去,将她拦住,拉下来,听他好好说。

  承诺不动人,他可以写下来,以后也可以做给她看。

  关于表妹丝菀,她其实不知,他用了多大的决心,才下意割舍。父命难违,他确实也对她很有好感,所以,他真心希望能够与她试着去相处,他更会敬重她一生,绝不会给她委屈受。

  但也不知为何,他的腿就像灌进了二十斤生铁,难动寸毫。

  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去,挑着那盏在夜风中忽明忽暗,不断飘摇的灯,隐隐约约地照着那随风婆娑的纱衫,和如泼墨悬泉般的发。

  她已经远远地离开了。

  老柏树底下的贺退思,双手紧握成拳,胸口急促起伏之后,他终于还是落后她许多,暗中跟了上去。

  近来此处不太平,前有永宁郡主被劫,他向她借一步出来说话,有责任避免她被歹人盯上。

  一路暗中尾随,护送她过石桥,过桥之后,她手里的灯笼突然灭了,她在原地显得有些慌乱地停了一下,然后有卫兵过来为她指路,她才低着脑袋,像是说了谢,便跟着人去了。

  她的身影彻底地消失在了面前,而贺退思也终于转身离开。

  燕攸宁睡得模模糊糊的,陡不妨醒了一下,瞥见身后似乎有个人影,犹如噩梦重临,她吓了一跳急忙坐起,只见是程芳菱一声不吭地坐在她身后,手里挑着一支没有火的灯笼,眼皮耷拉着,无声清泪不断地从她眼睛里涌出,就那样,悄没声地哭成了泪人。

  燕攸宁顿时生出了恻隐之心,“县主,你怎么了?”

  程芳菱摇摇头,从眼底甩下几颗泪珠子,把今晚贺退思盯着一张满是伤的脸来找他的事说了一遍。

  还没听完,燕攸宁蓦然道:“你答应了?”

  这傻姑娘不会真以为这种轻飘飘的承诺有什么可信度吧?她可还记得,上辈子姓贺的一心追随表妹,追她追到自己的夫人难产都不回来。想必之前骗程芳菱成婚的时候,也说尽了好话,承诺了一遍又一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