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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逆十字俱乐部(2 / 2)


  钟二筒摇摇头说:“别指望我了。”

  “你别小看自己,你的老同学,念军校时经常欺负你的那个邓日波,人称‘老刀’的邓日波,你应该还记得吧?嘿嘿!我听说他最近在替秘密机关蓝衣社办事。蓝衣社的手段,你应该比我清楚,他们也不大喜欢日本人,你找邓日波查一查逆十字俱乐部,或许有线索。”

  提起过往之事,钟二筒满脸迷惘。蓝衣社是由一帮黄埔军校出来的青年组织起来的社团。这帮青年联合起来,宣称救党救国,抵御外敌,近年来势头不小,声势浩大的他们已然与国民党政学系、中央俱乐部并驾齐驱。钟二筒的老同学邓日波的确在替蓝衣社办事,但他不怎么喜欢邓日波这种人,说要调查逆十字俱乐部,真心不知如何向邓日波开口。苏画龄见他在回顾过去,拍了他肩膀一下说:“你怕什么?老邓这个人是阴险狡诈了点,但对你没有恶意。如果有他帮忙,我们肯定能将逆十字俱乐部挖个底朝天,哪怕他们有日本人撑腰。”

  “我想想吧!”钟二筒犹豫不决。

  “行,我等你的好消息。”苏画龄捂嘴笑道。他听说过不少邓日波与钟二筒之间的事情,如果不是邓日波,钟二筒早已追随大潮加入人见人敬畏的蓝衣社,而不是到淞沪警察厅任职。让钟二筒立马做决定去见邓日波,这可有点为难他了。毕竟,他对邓日波是有心理阴影的。

  谢天赐三天都没有进一粒米,除了喝酒,还是喝酒,家也不回,天天颓废地待在办公室。他无法理解谢天成的行为,从小到大,他们兄弟俩一向和睦,连口角都没有。这道坎,无论是谁来安慰,他都难以跨过去。尽管饭店最近的生意有所好转,但他还是提不起神。财叔其实挺心疼他的,关于饭店的事务,财叔自己能处理的都处理了。

  喝完最后一瓶酒,谢天赐把酒瓶子扔到一边,想着躺在椅子上睡一觉。这时,昙舞提着一篮子饭菜走进来。见到是她,谢天赐疯子一般骂道:“滚出去,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为什么要缠着我不放?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我不敢面对你,不敢看你,不敢与你说话。你明知道我不爱你,你为何要留下?你这个蠢女人,你别装了,快给我走吧!我实在不想伤你的心。”

  他撒酒疯,能扔的扔,能砸的砸,骂人的话也是不经脑子。谢天赐如此劣行,昙舞却毫不在乎,她平静地将饭菜放在办公桌上。谢天赐哈哈大笑,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你想和我结婚,你别想了,永远也不要想。我不爱你,永远不会爱你。你有本事别赖着不走。你给我有多远走多远。我不想见到你,永远不想见到你。”

  这些话,他似乎憋在心里很久了,说出后如同黄河之水,一发不可收拾。

  “谢天赐!”昙舞突然大喊一声。

  谢天赐呵呵笑道:“怎么了?”

  “照顾好自己。”昙舞说完转身徐徐而去。

  “傻婆娘,呵呵,傻婆娘。”看着昙舞离去的背影,谢天赐傻笑不已。

  这一幕,站在门外的财叔全看在眼里,他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安慰道:“少爷。”

  “财叔,别说了,我和昙舞完了。”谢天赐似乎已经冷静下来,“有些话说出来也许很伤人,但不说出来,很伤自己不说,甚至更伤别人。”

  “我不是为了昙舞小姐的事找你。”财叔和蔼地说。

  “怎么了?”谢天赐问。

  财叔说:“东川株式会社的会长东川能又来电话了,说如果你不答应把饭店交给他们管理,他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恐怖。”

  “不管他了,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谢天赐冷笑道。

  “咱们还是小心点为好。”财叔提醒道。

  谢天赐点点头。门外走进一个邋遢的身影,财叔识相地走开了。谢天赐冷然对着大步走向自己的艾心说:“你怎么来了?”

  “我来向你告别。”艾心低着头轻声说。

  “告别?什么告别?”谢天赐不明白地问。

  “我不做法医了,或许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艾心吞吞吐吐地说。

  “不见面最好,反正每次见到你,总是没有好事情。”谢天赐不以为然地说。

  “那么,告辞吧!”艾心朝谢天赐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跑了。

  谢天赐有点莫名其妙,他实在弄不懂艾心这是啥意思,但他也懒得去猜。

  苏画龄拿着“春天读书会”成员的黑白集体照和尸体照片仔细比对,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照片中的丹妙娟活泼可爱,笑靥生花,十分讨人喜欢。被杀死的丹妙娟却满头白发,一脸皱纹,明明是个二十几岁的姑娘,看着却像是迟暮的老婆婆。他有点搞不懂这一年的时间,丹妙娟怎么会从一个青春洋溢的女青年变成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太婆?

  一年前,毛有丙、余天海被杀了,还被凶手用绣花针扎成刺猬。苏画龄调查这个案子的时候,丹妙娟失踪了,一直没有找到她。那时,他本以为丹妙娟能给自己提供帮助。没想到,一年过去,他见到了杳然无踪的丹妙娟。此时,她已经死了,死时同样被绣花针扎成刺猬。一年前突然失踪,丹妙娟固然被怀疑为“夺命织女”,现在看来,她显然只是猎物。丹妙娟沦为了刺猬,一身的绣花针把她扎得严严实实,这已经是第四只刺猬了。苏画龄又看了一眼读书会成员的合照,只怕夺命织女的下一个目标仍在其中。

  “钟队长,查过其他人了吗?”苏画龄收起照片问旁边忙着询问报案人的钟二筒。

  钟二筒说:“大部分会员已经离开上海去往各地,查起来比较困难。”

  “有人回到过上海吗?”

  “不清楚,一年前,毛有丙和余天海被害后,读书会的成员人心惶惶,能跑的都跑了,谁都害怕惹祸上身。对了,谢家大小姐不也是会员之一吗?你问过她了吗?”

  “问过了,她根本不知情。”苏画龄如实回答。

  钟二筒突然想到什么,说:“有个叫招振强的男学生,你还记得吗?”

  “招振强?好像记得。”苏画龄在脑子里搜寻了一下。一年前,他的确见过看上去如同一只病鸡的招振强。此人也是春天读书会的成员。在他的印象里,这个招振强沉默寡言,半边脸还被烧伤了,留有很大一块疤痕。他性格有点自卑,似乎也不大喜欢与人交往。听说他能加入读书会,还是跪着求余天海答应的。读书会的成员都不怎么喜欢这个人,背地里没少欺负他,还给他取了个“野猪皮”的愚蠢绰号。当年,为了查案,苏画龄询问过招振强,对方支支吾吾,交代的情况没带来任何帮助。钟二筒重新提起这个人,苏画龄挺意外,于是问道:“那个招振强,他怎么了?”

  “这小子看着不起眼,本事还挺大。你看《华娱周刊》了吗?有一篇专访专门写他。他现在可是上海滩炙手可热的电影编剧,这一年来,他写了三部电影,部部大卖,深受那些电影公司老板的热捧。”钟二筒没事倒也喜欢看些八卦刊物。

  “人不可貌相。”苏画龄感慨道。

  “看到这篇文章,我翻看了一下织女杀人事件的记录。我们当初给读书会成员录口供时忽略了一个细节。成员孟泽在口供里提到一件事,说的是招振强的一个怪癖。”

  “怪癖?”苏画龄遽然问道。

  “不错,孟泽与招振强曾经同住一个宿舍,他说招振强喜欢在半夜三更起来对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绣花。”钟二筒细细地回忆着。

  “招振强竟然有午夜绣花的怪癖?为何不早说?”苏画龄责怪道。

  “当年我与你急着去寻找失踪的丹妙娟,孟泽的这份口供忘记看了。”钟二筒说。

  苏画龄摸着下巴说:“看来这个招振强嫌疑最大。”

  “嫌疑是大,但说他是杀人凶手也不合理。他既然杀了毛有丙和余天海,我们又没抓到他,他应该逃走才对,为什么留在上海滩做编剧呢?沉寂了一年,现在大红大紫,总不能出手杀了林茂三和丹妙娟自毁前程。”

  “他在哪个电影公司做编剧?”苏画龄问。

  “光华明星公司。”

  “好,我这就去拜访他。每个人的阴暗面,也只有自己知道,表面的光鲜总会让人的双眼蒙蔽。招振强,这小子只怕没那么简单。”苏画龄说完单枪匹马往光华明星公司而去。

  等他来到光华明星公司,公司的人告诉他,招振强为了宣传自己编剧的电影《粉红羔羊》,刚刚与导演、主演们一同坐火车去了南京。

  苏画龄有点失望,离开光华明星公司,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看着来往的人群,想起自己正在办的几个案子,心中泛起一丝凉意。忍不住哼起一句诗歌:人生如蜉蝣,繁华似春梦。众生,卑微如尘埃,令人怜惜。

  灵妖语来到狗老大所说的地址,然而只是一栋空房子。房子空荡荡的,没有人也没有任何物品。她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恼怒不已,心想是不是被狗老大给骗了。她在屋内检查了一遍,发现地板上有不少划痕,墙壁上同样也留有不少痕迹,墙边还有一些水渍。看样子俱乐部被转移走了。她伸手揉了揉脸,思忖着,有人突然叫了一声:“小心!”一条人影飞身扑向她,将她抱住滚到了墙角。嗖嗖嗖,三支利箭从门外射进来,射穿了灵妖语所站位置的地板。她心中一骇,推开抱着自己的人,一看是苏画龄,忍不住骂道:“奶奶的,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会在这儿?”苏画龄反问一句。

  灵妖语怒道:“你是不是跟踪我?你这个跟踪狂,信不信我宰了你喂狗?”

  “别说了,先活命吧!”苏画龄说完,嗖嗖嗖,几支利箭又飞射进来,险些射中他们。灵妖语抬头看了一眼门外,什么也看不到,但她很清楚,这是俱乐部的主人堕天使留下的箭客,对方似乎察觉到她会来这儿。摸不清箭客的所在位置,灵妖语有些为难,箭客不停地发箭,这对她来说极为不利,一不小心就会被射中。

  “你身法好,学兔子蹦蹦跳,我来找箭客的位置。”苏画龄从身上摸出一把手枪对匍匐于地的灵妖语说。

  灵妖语伸手要枪:“你来学兔子蹦蹦跳,我来杀箭客。”

  “大姐,生死攸关,你跟我争什么?箭客都快夺走你的命了。”苏画龄调侃道。

  灵妖语骂道:“我说你一个大男人,你怎么能让我一个女人去当诱饵?”

  “枪是我的,你爱跳不跳,我对你的枪法不信任,再说了,我身法可没有你那么灵活,万一……”

  “万一个屁,快把枪给我,你别幼稚了,好不好?”灵妖语破口大骂,苏画龄想还嘴,嗖的一声,一支箭飒然从他胯下穿过去,差点让他断子绝孙。他气极,将手枪扔给灵妖语说:“你要是不能一枪毙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说完身子一纵冲到屋子中间学着兔子跳来跳去吸引箭客的注意力。灵妖语飞身拿住苏画龄丢过来的手枪,瞅准时机,朝着箭客射箭的方向嘭嘭嘭开了几枪。灵妖语拿枪的那一刻,箭客看准突然冒头的苏画龄,连射出五支箭。还好苏画龄身手敏捷,五支长箭均是擦身而过。然则,灵妖语也不错,看准飞箭的方向找准箭客的位置,子弹如同流星般飞出,门外传来一声惨叫,接着窸窣几下,箭客负伤逃离了。灵妖语回头看了一眼苏画龄,苏画龄嬉皮笑脸地盯着她说:“枪法不错。”

  “你也不错。”灵妖语将手枪扔还给苏画龄。

  苏画龄问:“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呢?”

  “山人自有妙计,以你的智商,我说的话,你也不见得明白。”灵妖语揶揄苏画龄。

  “算了,总之,逆十字俱乐部算是彻底隐藏起来了,咱们再想找到它,只怕没有那么容易。”苏画龄苦恼地说,为了查出俱乐部的地址,他苦口婆心说服队长钟二筒去见邓日波。邓日波倒也没令他失望,没多久便托人给他带来俱乐部所在地址。但没有想到的是,赶到这里时,俱乐部已经被挪走,一根毛也没有留下。

  灵妖语冷笑道:“只怕堕天使的消息比我们更灵通。不过,只要他还在,俱乐部就还在,不怕找不到他们。”

  “听你这话,我信心倍增。你有没有兴趣联手呢?咱们联手一起查这个俱乐部。就好像刚刚一起退敌,配合起来倒也默契。”苏画龄向灵妖语发出邀请。

  灵妖语哈哈大笑道:“我需要和你联手吗?除非我瞎了眼。”

  “你说你脾气怎么这么坏?才这么一会儿就翻脸不认人了。”苏画龄显得情绪有些低落,“好了,想找出堕天使,打垮逆十字俱乐部也不是没有办法。我有他们的一份秘密情报,你要是听了,一定会很感兴趣。”

  “什么狗屁情报?哪里捡来的?”灵妖语问道。

  “堕天使带着成员正在策划进行一项名为‘樱吹雪行动’的暗杀计划,他们想要暗杀的名单,我已经拿到手了。”苏画龄说完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纸,这正是邓日波派人交给他的。他特别理解邓日波的做法。蓝衣社和他们一样,都在追查以堕天使为首的逆十字俱乐部,这份“樱吹雪行动”的名单是他们好不容易才获取的。本来邓日波不想交给苏画龄,但是钟二筒的出现使得他改变主意,他想利用苏画龄这帮警察厅的人处理堕天使与他那逆十字暗杀组织。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借刀杀人更好玩更令人自满的事情了。虽说苏画龄知道邓日波心里的想法,但也非常乐意去当这把“尖刀”。有了“樱吹雪行动”的名单,他就可以反客为主将堕天使一伙玩弄于股掌之中。他说完后,手指一抖,捏于指间的名单飘落于地。他知道灵妖语迫于自尊,不会接受自己的帮助,所以才故意将名单在她面前扔掉。扔掉之后,苏画龄冷哼一声,潇洒地往外走去。

  “有病。”看着苏画龄远去的身影,灵妖语骂了一句。她过去捡起地上的名单,摊开看了一眼,“谢天赐”三字赫然在列,这个名字如同一根针刺在她手上,指尖一颤,名单再次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