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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再世(1 / 2)





  [三生蛊.再世]

  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让自己永远藏于平庸之间。

  第一次遇到他,是在一家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兵器铺。他白衣如雪,干净的脸上带着清风一样的笑容。

  我微微地颤抖。第一眼我便喜欢上了他,真心希望他能将我带走。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期盼,他的眼睛转到了我的身上,好看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那一刻,我以为他也跟其他人一样,只是看到我的外貌便不再理睬,刚才的雀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老板,那把剑怎么卖?”他看了一眼我,对老板说。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下一刻他已经将我拿在了手中,轻轻抚摸着,犹如一件稀世珍宝。

  “美人如玉啊!”我听他是这样说的。

  老板看了一眼我,又差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很难理解形态潇洒的他怎么会对一把烂剑情有独钟。只是微微摇头说:“这把剑不是什么好货,假若是客官喜欢,随便给个价,剑便归了你吧。”

  他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柜台上,转身便离开。

  我的名字叫雪清,是一把剑。很久以前,自从我的上任主人万君死后,我便一直被留在了一家平庸的兵器铺,跟一柄柄平庸的剑待在一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生病,全身上下覆盖上了一层锈迹,变得丑陋无比,再也没有以前清雪飘零,一剑摄魂的样子。

  在兵器铺度过了无数个日夜,在我快将自己遗忘的时候,我终于碰到了他,我的新任主人——凌落虹。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我身上抚过,我身上的锈迹如同木屑般掉落,露出了我原本的面貌。

  “美人如玉啊!”我再一次听到他说。

  他是一名剑客,而且是一名很厉害的剑客。

  他有两把剑,一把是藏在腰间的碧柔,另一把便是我。我见过那家伙几次,都是在主人杀人的时候。

  我不喜欢主人杀人。每次他杀人的时候,主人脸上便会没了好看的笑,只是肆意地挥舞着碧柔,任由别人或自己的血沾染了自己的白衣,待到满身鲜血,也只是淡淡地皱眉。

  好几次,我都听到沾满鲜血的碧柔霸道地朝我炫耀:“看吧。主人是我的!”然后被主人重新收入腰间,如同一条好看的玉带。

  碧柔对我说,主人有一位深爱的女子。我却不知道,该是怎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我的主人。那样完美的人,一如天神。碧柔却只是神秘地笑笑,让人看不透。

  陪主人度过了无数个日夜,好多次见主人黯然神伤地念着同一首词,我终于相信,主人的记忆里确是有一位深爱至极的女子。

  花易落,春难留,斜阳空叙几多愁。少年别,思绪满,一言锦书,几年离索。盼!盼!盼!

  人事非,沧海粟,梦里常念昨日欢。霜露凝,杜鹃泣,相顾无言,涕泪茫茫。忘!忘!忘!

  似乎便是那女子写的词。

  逻些城。阔海阁。

  秋风扫落叶,剑气罡风刺得人眼睛迷离扑朔。主人仍然是白衣如雪,微笑地看着眼前一脸漠然的男人——阔海阁的阁主,紫步凡。

  剑场切磋,紫步凡的剑却没有一点手下留情的意味,紫色的剑芒划过,似乎连空气也被刺穿一般。

  主人挑眉,用的不是碧柔却是我。似行云流水,无论那把紫色的剑再怎么快,我与他也只是一沾既分,如雪的剑身幻出清影万千。

  剑过千巡。

  “哼!你还是老样子!”紫步凡大理石一样的硬朗的脸似乎不会起一点波澜,连语气也是硬硬地如同一块寒石。

  “你不也是老样子么?”

  “我的剑道,便是无情。”

  “若是无情,你又因何会把小宣留在阁内。”

  紫步凡无语,回剑入鞘,语带黯然地说:“我与紫宣…….你若是想见她,便去见吧。”似乎他还想说什么,但终究也只是摇摇头,转身离开。

  这个叫紫宣的女子,应该便是主人欢喜的人吧。曾经很多次,我都在心中暗暗勾勒她的模样。能让主人这样百般思念的,应该是玄女下凡,洛神再世,堪比天仙的女子吧。

  但真正看到她的模样,我却呆住了。

  感受着主人手指传来的异样的感觉,我可以感觉得到主人现在的心情是怎样的起伏,完全不似平常他的波澜不惊。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无数刀伤,如同蜈蚣一般的交错。除了那一双眼睛,再也看不清五官的模样。那样的脸,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小宣!”良久,他才下定勇气走入闺房,温柔地站在她的身后。

  “我来看你了。我知道你应该是会恨我的,恨我那是没能救你。”

  女子不语,主人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一直在逃避,不敢面对你。亦或者说是不敢面对自己。自我出生看到的便是剑,我也以为我便是以剑为生的,以为除了剑便再没有任何东西能让我牵挂。”

  “但,我似乎是错了,错得很离谱。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么?那时候你经常静静地坐在旁边看我练剑,从来都是很安静的。”

  “我母亲也很喜欢你,一直都说宣丫头从小便这么文静,长大后一定是个好姑娘。假如一直照那样下去,可能我们真的会成为夫妇也说不定。”

  他笑了笑,是发自内心地欢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但随后脸色便黯然了下来。

  “一直到我爹与你爹比武,更失手废掉了你爹使剑的右手。事情的发展出人意料,那以后你们一家便音讯全无。连我也渐渐将你淡忘。”

  “假如不是那次洛阳相遇,也许我会安静地伴着我的剑过完一生。只是那次回眸一瞥,我便知道是你你,明白那个人便是年幼时静静地看着我练剑的紫宣。等到再回过神来时,你已经消失。”

  “第二次想见时,你却在青山寨的手中。假如那时候我弃剑的话,你应该能完好地回到阔海阁的。他们想对付的仅仅只是我。”

  主人紧紧地握我,手指关节因太过用力过度而显得苍白。我能感觉得到他心中的自责。自我与他相遇以来,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那么忙不经心,就算面对着生死之战,内心也不会有半点波澜,却唯独面对这个毁容的女人,心再难保持安静,引起的涟漪越来越大,直到将心填满。

  这是一份怎样的感情。我不懂。

  “嘿嘿嘿~~~”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沉默不言的女人竟然笑了,原本可恐的脸全都皱在了一起,“嘿嘿嘿~~~”她继续笑着,慢慢握住主人的手。

  主人微微地颤抖,又立刻平静了下来,任由她将自己修长的手在她核桃一般的脸上磨拭着,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也许这样就好吧。虽然不理解主人,但感觉得到他的内心竟然是这样的平和,我仍然真心地希望主人能够快乐,至少不会因为以前的过错而让自己深陷泥潭,无论日夜背负着无法放下的包袱。

  “嘿嘿嘿~~~”这个毁容的女人痴痴地笑着,嘴角慢慢有透明的液体流出,再看她的眼睛却是呆呆地不带一点灵气——她竟然是个疯子。

  而主人仿佛早就知晓,但却明明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不久以后,我才终于知道那是心痛的色彩。

  不知主人有没看到,在花园里远远立着一个人,紫衣华袍,赫然是阔海阁的阁主紫步凡。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他的眼里闪着跟主人一样的东西,徘徊不定。

  接下的几天便显得那么平静,主人除了每天照例去看紫宣外,其他的时间便一直在房中静静地擦拭着腰中的碧柔。

  也许,要有什么事情发生。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