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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为始皇崽耕出万里江山第341节(2 / 2)


  韩非不太懂兵事,李牧没有指望韩非自己想明白。

  他解释了南楚内迁令的作用。

  李牧敢断定,这内迁令绝对是项燕提出。因为楚国之中,只有项燕具有这样的纯粹的兵家眼光。

  自朱襄入秦之后,秦国一改之前霸道军势,改走怀柔路线,高举义兵大旗,已经初显成效。

  李牧夺南楚为南秦后,对楚国如今腹地也是用如此战略。

  同意朱襄去广陵城指导耕种,便是李牧让朱襄的影响力跨越长江的一步棋。

  项燕这一招断尾求生,将长江北岸富庶之地化作焦土,建立层层碉堡关卡阻碍秦军,让李牧都不由佩服了。

  “如果不是楚国分出南楚国,项燕绝对不敢出这个计谋。”李牧带着几分醉意,冷笑道,“南楚国弱,南楚君惧怕秦军,即便舍不得那片富庶土地,也只能同意。”

  韩非道:“将军因此事郁闷?”他也佩服项燕了。居然会有人能让这位从未有败绩的传奇名将郁闷!

  “不是。”李牧又拎起酒坛,往嘴里倒了一口酒。

  他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酒,才叹出胸中郁气:“朱襄又要涉险了。更可恶的是,若要破解项燕这一步棋,还必须让朱襄涉险。”

  不过是计谋被破。军势无常态,你来我往很正常。一局棋不下到最后,谁也说不清最后的胜负。

  李牧虽惊讶项燕破局狠辣的一手,但也不会因此情绪低落。

  这比他为寻最大的战机,忍了北胡烧杀掳掠好几年要轻松得多。

  敌人动摇不了他的内心。能动摇他内心的,只有与他站在一起的人。

  他的君主,他的同僚,他的亲人,他的友人。

  见韩非仍旧不解,李牧没有向韩非解释。

  他只是突然想找个人诉说心中的苦闷,至于那个人能不能听懂,他无所谓。

  他已经给朱襄送信,知道朱襄能懂他。

  正如他懂朱襄。

  即使朱襄没有送信来,他也知道朱襄得知内迁令后一定在等他的信,等他的决定。

  “不知道政儿会不会为此事记恨我。”李牧仰头将酒坛中最后一滴酒倒入嘴中,晃晃悠悠站起来,“那孩子可不大度。”

  韩非虽不知道李牧在说什么,但还是为太子政辩解:“太子重情,怎会记恨将军?听将军所言,既然是朱襄公与将军默契,那太子就算生气,也无可奈何。”

  李牧失笑,酒意上涌,身体踉跄了一下:“我就怕朱襄也埋怨我。”

  韩非再次大惊失色:“将军!你究竟要做、多可怕的事,连朱襄公都会埋怨你!”

  李牧笑道:“可怕吗?对我来说不可怕啊。当将军便是如此,领兵便是如此。慈不掌兵,便是如此。”

  ……

  “守住城池一旬。”朱襄拆开信,眉头先舒展,然后紧锁,“一旬后,项燕计谋自解。”

  一旬……一旬啊。

  朱襄可不相信,一旬后李牧才能出兵援救。

  他双手紧紧攥着信纸一角,快把信纸攥破。

  朱襄死死盯着信纸上的每一个字,然后闭上双眼,久久不睁开。

  他明白了李牧的意思。

  重点不是守城,而是“长平君率领楚人,抵御南楚军队整整十日”这一件事本身。

  十日时间,足以让他守城之事传遍楚国每一座城池,甚至传到六国国君耳中。

  现在的长江三角洲没有两千年后那样广阔,广陵城离海边很近。南临长江,东临沧海,很适合秦国舟师施展。李牧只要想守,楚国便拿广陵城无可奈何。

  只要广陵城拿下,无论长江南北,长江三角洲都在秦国控制下,成为秦国舟师的“军港”。

  而且广陵城成为长江北岸的一颗钉子,即便广陵城以西的长江北岸的城池已经被焚毁,项燕想要在长江北岸建立起一条隔离带的预想也不会实现。

  秦军不仅可以从广陵城屯兵出兵,还能吸引不想离开故地的长江北岸的楚人来投。

  长江北岸西边城池被楚国将领焚毁,秦人却护着广陵城,让广陵城成为长江北岸唯一兴盛的城池。项燕想要抹杀秦人“义兵”和朱襄“仁义”的计谋就会被挫败。

  原本住在长江北岸的楚人而言,他们也不用冒险南逃,可以东逃。朱襄想要救民的愿望也能实现。

  他说让楚人南逃,但长江天堑,普通庶人哪来的船只渡过长江?南楚也不会让楚人南逃,一定会烧掉沿岸所有的民船。

  朱襄给项燕和南楚君的信,只是抒发自己的不满,进行徒劳的宣泄。

  他知道,项燕和南楚君绝对会烧掉每一条民船,连一个舢板都不会留下。

  内迁令便是如此。

  朱襄睁开眼。

  谎言已经在他胸中成形。

  要完成这个计谋,他不能告诉广陵城的人,秦国故意让他们在南楚国的兵锋下抵挡十日,死伤无数。

  他必须要让这件事变得足够悲壮,足够让天下人动容。

  秦王的友人、秦太子的舅父、七国公认的国士长平君朱襄公带领他们守城,与他们一同身处危险中,这个谎言就已经不需要任何言语去修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