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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节(2 / 2)


  于是乞儿稀里糊涂随他归了家。

  一座他曾经只敢遥遥眺望的宅邸。

  府上除了他,还有三个年岁不一的孩子,甫一见面,便围着他叽叽喳喳。

  小个子女孩叫莫含青,比他年岁更小,怯生生不爱讲话,怀里抱着本书。

  个头很高的半大少年叫谢允之,见他时满面带笑,递来一颗他没吃过的饴糖。

  秦酒酒沉默寡言,面色苍白,小大人似的,端量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去拿药膏。

  “我名崔言明。”

  把几个孩子逐一介绍给他,崔言明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乞儿说不出话。

  彼时他仅有五岁,没有来路,没有名姓,连自己是谁,都是个模糊不清的问题。

  得知他没有名字,只记得含混的姓,崔言明耐心询问,可有中意的字。

  乞儿无言良久。

  他没真正拥有过什么,也没真正喜欢过什么。

  他向往繁华的街市,仅仅缘于用以裹腹的食物;闲来仰望天边的月亮,只因唯有月色与他做伴。

  包子,月亮,饴糖。

  最终定格在心头的,是那把明晃晃的刀。

  恍惚间,聂斩伸手,指向崔言明腰间的长刀:“这个。”

  “这个?”

  青年一怔,展颜笑道:“喜欢刀……聂刀?不好不好,太直白,不好听。”

  这是个高挑瘦削的年轻人,面如冠玉,文质彬彬。

  偏生拿起刀时,周身透出锐不可当的凛冽之意,叫人不敢忽视。

  思忖片刻,崔言明笑着对他说:“取‘斩’字如何?愿你心怀善念,斩尽天下奸邪。”

  聂斩的名字就这样定下来,与另外三个孩子生活在崔言明的宅邸里。

  崔叔早出晚归,偶尔浑身是血,由谢允之为他疗伤。

  莫含青告诉他,崔叔正是名震江南、屡除奸邪的斩心刀。

  除此之外,他亦是清风峻节、官清法正的越州刺史,在越州家喻户晓,颇得百姓尊崇。

  与崔宅的孩子们日渐熟络,聂斩方知,他们也是崔言明收养的孤儿。

  谢允之是同他一样的流浪儿,性情沉稳踏实,对刀法情有独钟。

  崔言明为他特意撰写一本刀谱,谢允之看了一遍又一遍,每天练至深夜,大汗淋漓。

  莫含青的爹娘在洪灾中双双去世,腼腆温静,喜爱念书。

  秦酒酒的家被山匪所劫,亲眼目睹血流成河的惨状,因而不喜与人交际。

  因是最后来到崔宅的缘故,聂斩成了被所有人照顾的弟弟。

  “所有人”里,包括比他更小的莫含青。

  晨间一同去学堂念书,傍晚静坐院中,看天边翻涌的火烧云。

  夜里最为惬意,崔言明备些瓜果点心,五人围坐桌前,说故事、看月亮,偶尔抽背当日学的文章。

  聂斩口齿笨拙,背得支支吾吾,满脸通红。

  崔言明伸手摸他的头:“无妨,你年纪尚小,不碍事。”

  抽背后闲来无事,崔言明噙笑问他们:“长大后,想做什么?”

  谢允之毫不犹豫:“当大侠!”

  莫含青语调轻柔:“做个教书先生。”

  秦酒酒低声:“成为像崔叔一样的好官。”

  聂斩凭本能应答:“除邪。”

  崔言明朝他们浅笑。

  “无论如何,切莫忘记。”

  他道:“宁以义死,不苟幸生。你们都是好孩子,要永行正道之上。”

  那夜杨柳风柔,淡月如雪,哪怕多年后回想起来,也觉得像一场梦。

  美梦总归要醒。

  不久后,在池塘里,他们发现崔言明的尸体。

  当日的所见所感化作碎影,模模糊糊,聂斩想不清晰,也不愿回忆。

  只记得熙熙攘攘的人,此起彼伏的哭声,以及一张青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