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章 登入之窗(1 / 2)
1
这,并不是所谓的『疼痛』。
啪哩!
仿佛打湿了的厚实布料被奋力撕碎一般的声音在耳朵与身体里面沉重地响起来,这一瞬间,无数根尖锐的铁针贯穿鞋底没入右脚的肉里,瞬息之间刺入到接近膝盖的部位,爆炸性地在肉里面的增值。
「————————————————————!!」
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无数根针将小腿的肌肉、血管、韧带搅成碎渣。针咯吱咯吱地削割骨头表面,金属一边顶起皮肤,撕碎神经,一边在肉里向上钻————可怕的剧痛从脚部直贯头顶,眼前闪过令人视觉丧失的耀光。
「啊————」
眼泪流了出来,意识一下子变得朦胧。
埋入肉中针无限增殖分杈,腿部的肉变得如同绞肉一样发生了内出血,鞋子和裤腿因此鼓了起来,几乎崩裂。
膝部以下只留下灼热的痛苦感觉,神经被完全烧毁。然后烧毁神经的剧痛如同耀光一般灼烧意识,脑中变得一片空白,令激烈颤抖的全身瞬间冷汗如注。
「唔……」
「……哎呀,别躺下去啊」
膝盖跪下去一半的白野苍衣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胸口被奋力地拽住了。
「咕」
「你以为跳开就能躲掉?〈刀山剑树〉可不是那种小儿科。就算你在半空中也休想逃得掉」
在那一刻,苍衣只是出于纯粹的害怕而条件反射地往后跳开,然而此举没有任何意义,踩在医院地面阴暗处的脚被〈断章〉钉住,就这样被拽着胸口起来,按向建筑物的死角。仿佛从下往上挖一般抓住胸口的那只手臂中,蕴含着无法抵御的力量。
苍衣的身体被强行支撑住,抬起的帽檐下露出的双眼正窥视着他因双腿被扯紧的剧痛而扭曲的面孔。
「驰……」
「你好烦啊」
「!」
脖子被勒住了。
总算看到了,充满攻击性却莫名残留着几分稚气的少年的脸上露出的,可怕的冷漠表情。
在帽檐下面,那张好像撒着影子的能乐面具一般无表情的面庞上,唯独那双仰视苍衣的眼睛绽放着憎恨的凶光。然后,那张嘴微微动起来,含着压抑过却又无法完全藏起来的强烈感情的声音,传进喘不过气的苍衣耳朵。
「……〈保持者〉这东西还真方便啊」
驰尾勇路这样说道。
「在折磨人的时候真方便啊。对普通人用的话,大概一下就能弄成一团肉泥吧」
「……!」
勇路一边犹如恫吓般低语,一边更用力地摁住苍衣的胸口。
苍衣的背部以被动的姿势被按在了医院的外壁,被钉在地上的脚被进一步扯紧。咬牙压抑过的好像腿部的肉从内侧被扯断的哀鸣从喉咙里漏出来,汗流涔涔的脸在剧烈的痛苦下严重扭曲。
「呀……!」
「喂,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弄得这么惨么?」
勇路向死死拽住苍衣的手臂中注入浑身的力气与憎恶,说道。
尽管苍衣的身体被牢牢的按在医院的外墙上,这个状态根本无法回答,但勇路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期待过他的回答,把苍衣勒紧吊起的手没有丝毫放松。
「你来说说,我要让你受多大的痛苦,才够弥补那家伙的不幸?」
勇路说道。
「我要让你尝到那家伙所受的同等的痛苦,把你折磨致死。喂,你告诉我,怎么折磨你才能扯平?」
「………………!」
在这仿佛在说悄悄话一般的声音里,每一句每个字里面都像压缩一般灌注了强烈的憎恨之情,都勒紧着苍衣的心,比脖子勒得更紧。
「瑞姬那家伙,死了两次啊」
勇路的声音,非常的,非常的低沉。
「不可饶恕。你……还有我也是……」
勇路说着,仍在用无比的力量勒紧苍衣的胸口,把布料弄得咯吱作响,死死握住衬衫的那双手,正瑟瑟发抖。
「我要杀了你……还有我也是」
那双手攥紧,咯吱作响。
「我也会死。我要用死来给那家伙赔罪。我只有这么做了。不过在此之前,我一定要杀了你」
「………………!!」
在苍衣痛苦的时候,勇路就像念咒一样沉沉地说道,达到膝盖一带的针尖呼应他的憎恶,在肉里慢慢地向上爬。
苍衣听着他说的话,拼命地维系住被剧痛侵蚀的意识,视线转向下方。
胸口被抓紧,呼吸困难。耳鸣作响,视野与意识渐渐被一层白膜罩上。
在这样的感受中,眼睛拼命地看向勇路。
苍衣一边感受这全身喷出油汗的感觉,以及死亡摆在眼前却仍要挣扎似的,自己心脏的鼓动,一边看着下方。在苍衣的视野中,勇路正死死拽住苍衣。
「…………………………」
强烈的憎恶,与那双愤怒的眼睛,向上看着。
要被杀了?被他?在这种地方?
要死了吗?今天?现在?
好痛。
好难受。
但是,无可奈何。
要被制裁了?杀人就得偿命。
对不起。
对不起。
我、
我————
在即将消失的视野中,苍衣忽然感觉到了。
苍衣看到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正站在勇路身后,这一刻,苍衣在内心之中发出惨叫。
「————————————————————!!」
不知不觉间,那东西出现在了视野中。
在无法呼吸,逐渐远去,布满噪点的世界中,那个身影是那么的鲜明,却又异常的缺乏真实感,悄无声息地存在于此。
少女的脚在意识渐渐消失的世界中,就好像从别处剪下的影像一般。从纯白连衣裙的裙裾之下伸出来的两只纤细的脚,正静静地,却又散发着异样的存在感,伫立在全身充满杀气勒住苍衣的少年身后。
「唔……!」
滋哗
皮肤战栗起来。
可是勇路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他只是勒紧苍衣的胸口,瞪着苍衣。一身纯白的少女就站在他的身后,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只是死死瞪着苍衣。
少女的脸,看不见。
勇路的身体挡住了她的上半身,只能看到她腰以下的部分,和一只手。
可苍衣不知为何,清楚地明白少女正深深地垂着头。她垂着头,垂下的黑发遮住她的表情,就像那个时候一样伫立在那里。这一切,苍衣就算不用看也明白。
叶耶。
曾经被苍衣毁灭,如今要来毁灭苍衣的,已故的少女。
就像那个时候隐约看到的,再次重现。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能看到一道血就像预示毁灭的沙漏一般,顺着她那耷拉着的白色的手流向指尖——————
不要————!
苍衣喊到一半,这一刻,勇路的手就像被弹开一样松开了,整个人闪身退开。
「嘁……!」
勇路咋舌。下一刻,勇路头也不回地奋力冲向了医院后面,立刻消失在了拐角。
随后,插进腿中几乎将腿中的肉完全塞满的无数根针,滋噜,在肉里动起来。铁针与最开始相反,朝着下方切削肉、韧带、骨头、神经,伴随着可怕的剧痛,就像将长在肉里的钢铁根系连根拔出来一般,缩回到地面,消失不见了。
「啊……!!咕……!!」
苍衣抱住伤被挖开,变得像碎肉一样血肉模糊而难以支撑的脚,倒在了地上。他身体瑟瑟发抖,疼得无法呼吸。苍衣一边用因萎缩而痉挛起来的肺脏吞着氧气,一边放任口腔内溢出的大量无法下咽的温热唾液从嘴角流到地上。
在眼前,是与灌木丛连接的裸土地面。
在那里,已经找不到那双白色连衣裙之下的脚————取而代之,是从苍衣手中掉落的手机,以及冲过来的另一双穿着黑色靴子的脚。那双脚的主人停在了苍衣身旁,仅仅抓住撑着膝盖的苍衣的肩膀。
「……白野同学!!」
听到很少能听到的迫切呼喊,苍衣想要回应,声音却发不出来。
雪乃同学……
时槻雪乃在苍衣朦胧的视野中,朝着勇路逃窜的方向狠狠一瞪,但在短暂的犹豫之后放弃追赶,露出后悔的表情重新转向了倒下的苍衣。
然后,她将自己的膝盖伸到苍衣的腿中间,取出并扯开绷带,绑住他的脚跟为他止血。她在用美工刀割断绑好的绷带,用力系紧的时候,仍旧不忘留意在医院院地内不醒目的暗处走来的人,这时,一个陌生的女性喊了过来。
「怎么了?要不要紧?」
「……!」
雪乃看也不看声音传来的方向,露出像要咋舌的表情。
苍衣一心忍着疼痛,什么也做不了,这个时候,女性注意到了苍衣血肉模糊的脚,惊慌失措地大声喊了起来。
「天哪,这可不得了!我这就去叫医院的人来!」
然后女性立刻一边叫嚷着「有人在么!」一边冲向了医院的正门。
「……一个接一个……!」
雪乃烦躁地呻吟起来,却不能拖着苍衣逃走,只好一边继续止血工作,一边将似乎一直处于通话状态的手机用耳朵夹在肩膀上,开始向电话那头等待着的对象进行报告。
「神狩屋先生?被摆了一道。不过还活着」
雪乃的呼吸有些急促。
「……嗯,看到了。不过一下子就给他跑了。多半就是他」
雪乃应该是通过电话从直到刚才还在跟苍衣通话的神狩屋口中得知了事态的紧急,才赶来这里的。
「………………」
脚部碎成肉酱的疼痛,让苍衣感觉身体和意识都像是被高烧侵蚀着一样,好不容易才推测出这些。
与此同时
太好了……
他在心底,些许地如此心想。
这并不是对自己没被杀掉所产生的感想。
而是苍衣对直至刚才一直看到的叶耶的幻影消失掉,以及勇路活着逃离了这里这两件事发自内心地感到安心。
2
「………………」
神狩屋带着田上飒姬赶到这家医院的时候,夜已过半了。
他开着挪作私用的白色运货车,一边用车头灯驱散乡间特有的黑暗,一边慢慢驶入被正门的招牌以及用作急救入口的侧门亮起的光电指示牌的光照亮的医院院地中。
车停在了离正门稍有一段距离的急救通道前的车位上。
然后神狩屋和飒姬两人面色紧张地下了车,刚关上车门,时槻雪乃便仿佛从附近的黑暗中浮现出来一般走上前去,与神狩屋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一语不发地点了一下头。
「……白野呢?」
神狩屋问道。
雪乃用平静,却又混着些微烦躁的语气短促地给出回答。
「在三楼。从急救通道进去吧」
「嗯,好的」
神狩屋回应后,抬头看了看耸立在漆黑之中的医院的墙壁。
「……说真的,要是能把白野人在这里的痕迹,那些诊查记录之类的全都消除掉就好了……」
「在这个时代,这是不可能的。顶多只能把白野同学最近几天的记忆消除,祈祷能把他弄糊涂吧?」
神狩屋嘟哝起来,而雪乃粗鲁地做出回应。雪乃对着飒姬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催促她开始执行暗中将苍衣带出医院的计划。
………………
†
「都说了,我们有我们的立场啊!」
「这是必要的措施。你要是不理解,我们会很难办的」
「我经营这么久,这么乱来的情况一次都没过啊!」
「〈支部〉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存在的吧?我们彼此都是『负责人』,我认为前提就是应该把这种事情当做职责,这样才说得过去」
「都、都说不行了……!」
大半夜一大群人涌进来,这个小小的乡下〈支部〉一时间化为无法调和的战场。
虽然不到一个小时,但现在还很难说。从医院被带出来的苍衣被送到这里,被放在了会客室的沙发上躺了下来。在会客室外面,这里的负责人——饭田大发雷霆,神狩屋也显露出对抗精神,两人无休止地进行着名义上为磋商的争吵,声音透过门,传了进来。
「考虑一下我们的立场啊!」
饭田歇斯底里。
「把我们叫来的是你们」
神狩屋放出话来,他们两个根本就是站在两条平行线上争吵。
苍衣用一丝意识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禁想起这种情况和小时候的记忆中,自己睡在被窝里听在熟人的婚礼上喝得烂醉大半夜回到家里的父亲在走廊上和母亲相互争吵时的感觉十分相似。
「唔……」
就在苍衣想着这种事情的时候,钝重的疼痛在昏昏沉沉的脑袋里扩散开来,苍衣微微发出呻吟,表情扭曲。
被勇路的〈断章〉弄得稀碎,在医院里进行了初步治疗与缝合的脚,现在通过神狩屋〈断章〉的治疗,基本上已经不痛了。
取而代之,是口中残留的血的味道,还有好似晕车的不适。
脑袋很沉,总是伴着微微的疼痛,不时还会有令人怀疑是不是脑子在头骨内撞过几次的剧烈疼痛,根本不能正常地进行思考,意识仿佛被浓雾笼罩着。苍衣现在的状态就是这样。
「……坦白说,情况很危险,我会用我的〈断章〉」
神狩屋在开始治疗之前,曾语气强硬地这样说道。
听到「保持清醒」「但还是要放轻松」这些有几分矛盾的忠告,大致喝日本酒的小酒碟半碟分量的血灌进嘴里,之后就一直是这个状态。
苍衣感受着胃里仿佛有团东西的不适,以及脑袋里仿佛有团东西的疼痛,躺在沙发上,在全身变得像一滩烂泥一样的沉重感觉中,只能倾听大伙的对话。
另外,雪乃和飒姬也在接待室里。
飒姬将刚刚借到的毛巾在接满水的洗脸池里打湿,一遍遍地把湿毛巾拧干再急匆匆地到苍衣跟前敷在他的额头上。
「请用……」
「嗯……谢谢……」
看到飒姬非常担心,有所顾虑的样子,苍衣想要强行挤出笑容。但苍衣对这种状况产生了即视感————以前被可南子小姐一样这么照顾的即视感,连他自己都无法判断自己脸上露出了怎样的表情。
「……」
雪乃靠墙而立,要说在那之后,她一直不开心地摆弄着手中的美工刀。由于为了给苍衣止血充当过夹板,所以刀柄似乎有些松动,雪乃对此似乎有些在意。
在里面能听到外面还是老样子进行着针锋相对的对话。
在这样一个莫名地充斥着剑拔弩张气氛的房间里,最后一个人感觉若无其事一般,小题大做地叹了口气。
「哎呀,事情弄成这样,不好意思呢」
不知为何,莉香也在房间里。
莉香还是老样子,外表不像初中生也不像女性上班族,那双不像一本正经也不像在开玩笑的眼睛在眼镜后面眯了起来。
苍衣从医院里被运到这里时,莉香就像算好的一样把小汽车开到了这里。所以凭她的态度和言行,实在令人怀疑她是不是真心来探望遇到麻烦的苍衣等人,不过仔细想想就能明白,这个人是勇路的负责人,此行前来显然是为了勇路的事。
「果真勇路的事情……不如说是瑞姬的事情,还是应该先跟你讲讲比较好吧?」
莉香说道。
「其实呢,前些时去神狩屋送点心的时候,我就想把瑞姬的事情告诉你的」
「咦……」
苍衣茫然地看向莉香的脸。说起来,在杀死〈丧葬屋〉的事情过后,苍衣与莉香见过面,就算莉香当时就已经知道瑞姬的情况,的确也不足为奇。
「那……那么,为什么……」
「因为你当时的脸色,看上去完全不像是能听这种消息的样子啊」
莉香一派轻松地回答了苍衣的问题。
「诶……」
「你自己没感觉?还说是,你觉得自己瞒得很不错?太天真了。我可是在百万人生中死过的女人哦?更是看了几百倍的人啊」
莉香抢先回答了苍衣的疑问。而且莉香说得没错,苍衣哑口无言。
但是靠在墙边,目光不离美工刀的雪乃说道
「……也就是说,你那引以为豪的看人能力也没搞清驰尾勇路的想法?」
「妮嘻嘻。嘴真毒呢,姐姐要迷上你了」
莉香眯起眼睛,像漫画里那样笑起来。
「你说的一点不错,就是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才要瞒着白野的事情呢。他究竟从哪儿听到风声的啊」
莉香耸耸肩。
「不是你透露的?」
雪乃辛辣地说道。
「这种情况很有意思吧」
「唔呵呵」
对雪乃的追问,莉香暧昧地一笑,没有回答。
雪乃稍稍抬起眼睛,向莉香瞪过去。莉香对此用挑衅一般的笑容回应,两人只见微微飘荡着紧张的气氛。
就在这时,门打开了,交谈完毕的神狩屋走了进来。
「真是的……」
神狩屋一进门就挠了挠有些少白的头发,烦躁地粗声说道。
与其说是交谈完毕,不如说是以决裂告终的样子,对方的负责人怒气冲冲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到头来脸都没在会客室露一下。不过苍衣从她的样子可以感觉到,自己一行人并不会被立刻扫地出门,没准这样也不错。
「要抱怨的应该是我们啊。不过〈支部〉间的意识差距,还真是司空见惯的问题呢……!」
在众人的注视下,神狩屋皱紧眉头,抱怨起来。
本来神狩屋就不打算接这次委托,而苍衣响应了请求,最后受了伤,可委托方的负责人却是这个态度,这让神狩屋相当愤慨。
对方也没有身为负责人的常识,在不会完全求助他人的苍衣看来,光是大半夜被一大批人闯进门来就够麻烦了,硬要说的话,倒是能够正常理解被添麻烦的人。话虽如此,如今正在实际受苦的是自己,所以对双方的态度都无法苟同。
「把人叫过来,主人却消极协助,确实让人头疼呢。不过倒也是常有的事」
莉香没有去管苍衣内心的想法,若无其事地赞同神狩屋,雪乃对此也没有任何意见,视线放回到下面。关系绝对不算好的三个人达成一致意见。只有飒姬露出吃惊的表情看着大伙。
「我本来就反对提供这次的支援。不过麻烦竟然是勇路造成的,这一点实在没有料到」
神狩屋愤慨地说道。
不过他说完之后停顿了一下,向苍衣望去,摆出认真的样子询问苍衣的状况。
「这件事先不提好了……白野,你感觉怎样?」
「啊……是……算不上好」
苍衣用他那就像发烧时那样昏昏沉沉的脑子思考,这么回答。
头和眼皮很重。光是发出声音,胃就会跟着受到影响,里面的东西要翻涌上来的感觉淤滞在胸口。
搭在额头上的湿毛巾感觉非常舒服。这个感觉也让他回忆起了以前的场景,无可避免地感受到仿佛有一团像墨一样漆黑的东西落在了他的心中,淡淡地扩散开。
「不……比当初预计的,要稳定多了」
听到苍衣的回答,神狩屋一脸怀疑地观察苍衣的样子。
「怎么样?内心的……〈断章〉的……有什么迹象么」
「不,虽然很难受……不过并没有那种情况」
神狩屋推敲着用语进行问诊,苍衣则是这么回答。不过,神狩屋扶正眼镜,怀疑的表情依旧不改。
「是么……情况没有恶化就好,不过……」
他虽然听取了苍衣的回答,但脸上仍旧挂着怀疑与困惑混杂的表情
「根据我的印象,大概你现在的状况就像是要从玻璃杯中溢出来的水一样,是靠表面张力维持着的……啊,不对,让你太过不安也不怎么好呢。话虽如此,你要是麻痹大意就麻烦了……这么说也不对……」
神狩屋不知该如何决断,也不知该怎么提建议,说着说着沉吟起来。他说的话确实会让人产生不必要的不安,可是苍衣现在放任脑袋维持着昏昏沉沉的状态,不愿深入思考。
虽然上一次肚子被刺伤的时候被灌的血似乎更多,但这一次是苍衣在意识尚存的状态中喝血喝得最多的一次。
尽管无法接受散发着铁锈味的腥臭的血的味道一要灌进喉咙里,但强行咽下去之后,脚上的疼痛被渐渐被发烧的感觉所取代,正常的汗水从全身流出来,等回过神来,脚里面的疼痛已经如化作热量挥发掉了一般,缓和下来。
取而代之,感觉到头痛在伴随着出汗的热量的作用下被推升向脑袋里。
在之前『治疗』的时候,醒来的同时出现了强烈的恶劣影响,苍衣如今仍在继续受着这个影响的折磨。在苍衣看来,所受的影响并没有他准备承受的那么强烈,说实在的,他感觉有些沮丧。
「哎呀……嗯。不过在这种时候,光顾着担心也不是办法。总之,就当暂时还不错好了」
尽管神狩屋之前一直都在思考的样子,不过想着想着可能就改变了想法,觉得只顾着怀疑也不是办法,于是用这样的一句话摒除了疑惑。
「因为几乎没有过在〈断章〉如此不稳定的状态下又施加如此强力的『治疗』,所以我不太放心。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要是出现了致命性的症状,也确实会很麻烦。毕竟治疗才刚刚开始,还得连续进行好几次治疗呢」
「……是」
「因为在医院里进行了一部分的缝合,伤口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堵住了,所以必须取线呢。取完线之后,患处会再次堵住……我是想尽量避免情况被你父母发现的,不过实在是有些黔驴技穷。实际如何不太好说」
「……」
神狩屋再一次苦恼地挠了挠头发,苍衣呆呆地思考着回家之后要蒙混过关的那些日子。在烦恼的两人中间,雪乃插嘴了
「先别管这些了,驰尾勇路要怎么办?」
雪乃耷拉着拿着美工刀的手,头微低,眼睛微扬地看过去,说道
「你们要为『治疗』烦恼随你们便,但不想想办法对付那家伙的话,怕是要老伤未愈又添新伤呢」
「啊……」
尽管这个问题更加迫切,苍衣却支支吾吾不敢作答。
苍衣心中,如今对勇路仍有几分同情。而且勇路这么做的原因出在苍衣自己身上,苍衣想要负起责任,所以说实在的,无论勇路要伺机夺取他的性命也好,还是他自己感到愧疚也好,苍衣心中都没有一点愤怒、憎恨和不安。
「虽说我是来带他回去的,不过没制定计划呢」
雪乃用一如既往的那个口气,对莉香说道
「……丑话说在前头,下次要让我遇见,我就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