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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怨念(2 / 2)


「真正的原因?」



「是的。我的目的是拯救里佳小姐,以及神山先生。」



「他去酒吧了。他说事态变得太快了,所以想动用蛮力解决。请你们……」



后藤无法判断八云的用意,不过似乎是打动麻美了。



她恳切地仰望着八云,说出神山的行踪。



「我明白了。」八云起身。



我知道接下来要干嘛了,直捣黄龙对吧!——后藤端正坐姿,对麻美说了声:「抱歉。」



到底是为什么而道歉,连后藤自己都不明白,但麻美默默地点头了。



「畠先生,她就拜托你了。另外,你能不能请井手内课长来一家叫做『Snake』的酒吧?」



经八云这么一说,后藤才猛然想起:井手内的儿子也失踪了!该不会他也是共犯吧?



「可以是可以,但他会来吗?」



「假如他不想来,你就说我们知道他儿子在哪里。」



「真的吗?你真的知道?」后藤问道。



八云笑而不答,就这样走出事务所。



后藤再度望向麻美,然而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我这个人口才不好,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所以只能以行动来证明了!



他转换心情,追向八云。



8



后藤伫立在酒吧那栋四层楼住商混合大楼前方。



太阳逐渐西沉,大楼的白牍染上了一片橙色。



身旁的八云表情异常凝重,就连方才在车上也只字不语。



这两人是旧识了,因此后藤清楚得很,当他露出这种表情时——



「你是不是犹豫了?」八云那只红色左眼瞪向后藤。



「或许吧。」



换成是平常的他,绝对会矢口否认,如今却干脆地承认了。



「真稀奇,你居然这么坦率。」



「我一直都很坦率啊。」



——天字第一号的别扭大王,少说这种笑掉人大牙的话了。



「好了,都已经来到这儿了,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我真的有必要阻止这些事吗……」



「什么意思?」



「他们并没有犯下任何一项真正的犯罪——不,或许接下来就很难说了,但站在他们的立场来想,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说真的,我有权力阻止他们吗……」



八云的视线飘移不定,代表了他的心情。



对于不了解真相细节的后藤来说,他根本听不懂八云话中的含意,唯一能说的就是:



「别管他什么权力不权力的,也不要管什么善恶基准,我只是觉得不插手会让我心情很不爽罢了!你也跟我一样吧?」



八云忍不住噗哧一笑。



——你笑什么笑?



「这番话真像你的作风!也对,我不应该胡思乱想。」



语毕,八云止住笑意,直直地望向大楼。



——看来他调遖好心情了。这才对嘛!虽然八云目空一切、装模作样,骨子里跟我也差不了多少啦。



「好,走吧!」



后藤拍拍自己的双颊,激励自己,接着踏出第一步——结果半途杀出程咬金,手机居然响了。



怎么挑这时候打来啊!



「谁啊?」



「啊,呃,我是石井。」



石井泫然欲泣的嗓音,从听筒另一端传了过来。



「干嘛?」



「呃,嗯……请问我该将署长带到哪里去才好呢?」



「喂,八云!真的要叫署长来吗?」后藤捣住话筒询问八霎。



「是啊,我刚才已经拜托过真琴小姐了。」



——原来他在医院说的就是这档事啊?



刑事课长井手内加上警察署长,把这些人叫来干嘛?算了,想这么多也没用,我已经把希望赌在八云身上了。



「然后咧?要叫他去哪里?」



「当然是来这里啊?」也对喔。



「带他去那家酒吧。」后藤说完后,迳自切断通话。



——事情也讲完了,那就再来一次——



「走吧!」



「嗯,我们走吧。」



八云还没回答,后藤便率先迈出步伐。



两人走下通往酒吧的楼梯,伸手转动门把——但是转不动,因为门上锁了。



「麻烦你开一下门。」八云理所当然地说道。



——好啦好啦,小的知道了。



别以为一个小小的门锁就能阻止老子!后藤朝门奋力一踢,然而门文风不动,只是门框稍微变形罢了。



后藤不死心,接连又踢了门两、三次。



「可恶!只不过是一扇门,嚣张什么啊!」



第四次时,门打开了。



「难道没有更安静的开门方法吗?」



「少啰唆!」



后藤对在身后嘀咕的八云怒吼一声,踏进酒吧中。



电灯没开,店内一片漆黑。不过,这里确实有人的气息。



后藤毫不犹豫地往酒吧内部迈进。



喀沙!后藤听见了。



他正想摆出防御架势,头部却冷不防挨上一记重击。



啪叽!断裂声随之而起,看来攻击他的凶器正是棍棒。



一条人影从他的眼角一闪而过。



「别以为这种东西能敲晕老子!」



后藤猛地扑向那条影子。抓到了!「嘎呀!」耳边传来猫咪被踩到尾巴的惨叫声,接着是一阵倒地声。



此时,眼前突然大放光明,后藤不自觉伸手遮眼。



「干嘛不先开灯再进去?后藤大哥,你真的笨到令人叹为观止耶。」



——反正我就是笨啦!



「少啰哩啰嗦的,我要是开灯的话,岂不是会打草惊蛇吗?」



「从你踹开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打草惊蛇了啦!真是乱七八糟的。」



这臭小子,就只会出一张嘴——



「少废话!你管我!」后藤回头揪住八云的领子。



「你流血了耶,而且血流如注喔。」八云笑道。



血——!后藤摸摸自己的额头,果然湿湿黏黏的。一看,手上确实有血,而且脚边还躺着一支断掉的拖把。



——可恶,哪来的王八蛋干的好事!



后藤一把揪起伏倒在地的那人的头发,抬起他的脸。



尽管鼻子周遭一片血红,后藤还是认得出来,他就是化名为村濑伸一的强暴犯——大利和志!



「呜……」一阵既像呻吟、又像呐喊的声音传人耳里。



后藤本以为是大利发出的声音,然而并不是他。八云率先听出声音的来源,指向酒吧一隅的洗手间。



——要我过去是吧?



后藤放开大利,从餐桌间穿梭走向洗手间,伫立在门扉前。



据真琴所言,这间洗手间的镜子曾映照出女鬼,而这也是一连串怪事的开端。



等一下究竟会出现什么呢——?



后藤猛地打开门扉,刹时有个人从里面倾身倒地。他嘴上贴着胶带,四肢也被绳子捆绑着;脸上到处都有遭到殴打的痕迹,而且还流着鼻血。



他正是这家店的老板——八木庆太。



只见他额头冷汗直流,害怕地颤抖着。



「你没事吧?」后藤边说边将他嘴上的胶带撕下。



「女人!那个女人!我、我、我死定了!」



老板八木大吵大闹,彷佛一名吵着要妈妈的小孩。



后藤望向洗手间内侧,镜中正朦胧地浮现着一张女子的脸庞。



那是泽口里佳——她果然是因为含冤而死,而在阳间徘徊不去吗?



后藤回头望向八云。



「后藤大哥,麻烦你把那面镜子打破。」八云微笑地说。



小事一椿!后藤举起附近的椅子,朝洗手间的镜子奋力一丢——随着一声巨响,镜子瞬间碎裂。



「你就不能弄得再小声一点吗?」八云无奈地说道。这小子废话真多。



后藤再度望向洗手间内侧,泽口里佳依然伫立在破掉的镜子另一端。



「八云,解释一下吧。」



「请你看仔细一点,那是液晶萤幕啦。」



后藤依言重新望向镜子。乍看之下看不出来,不过那儿确实有一台液晶萤幕,上头正播放着影像。



「这是……」



「是圈套啦。」



「圈套。」



「没错。刚才你所打破的镜子是一种单向镜,只要关掉萤幕,它就会恢复为普通的镜子;可是一旦播出影像,萤幕亮光就会让镜子看起来像是浮现了女鬼。」



后藤想起侦讯室所使用的单向镜,这才恍然大悟。



单向镜是一种具有半穿透性的镜子,将它设置在两个房间中间,只要一个房间明亮、一个房间昏暗,明亮的那一侧就会变成镜子,而昏暗那一侧则变成玻璃。假如两边都明亮,就变成一片普通的玻璃。



这间洗手间的机关也是相同的原理。只要关掉萤幕电源,由于镜子后方变暗,另一侧看起来就像镜子;然而一旦打开开关,由于亮光使得两侧都很明亮,女鬼就会浮现在镜子上。



「其他的灵异现象,多半也是用单向镜跟紫光灯所设计出来的。」



说穿了,这圈套其实很简单。



「搞得这么大费周章!」



后藤拖出镜子内侧的液晶萤幕,丢到地板上。尽管萤幕出现裂痕,女鬼的影像依然反覆播放着。



「你也该现身了吧?神山荣治先生。」



八云从洗手间望向吧台,一边问道。



对了,井上麻美说神山人在这里,但他到底在哪里?那个假灵媒躲到哪儿去了?



后藤环顾店内。



「井上麻美小姐已经说出一切了,你的神通力对我是起不了作用的。」



八云的声音回荡在酒吧中。



不久,吧台后方的一扇小门应声开启,神山终于现身。



他仍旧穿着那一套黑西装,双眼一片赤红。



「我早就料到你会来了,齐藤八云。」



明明已经没有退路,神山的语气却一派老神在在。



他泰然自若,脸上甚至浮现一抹游刃有余的笑容。都到了这个节骨眼,难不成他手上还有什么筹码?



「我猜得果然没错。你唆使麻美小姐使用化名,意图将我卷进这件案子里:就连我现在的所作所为,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对吧?」



八云以不输给神山的冷静语气说道。



「我没看走眼,你的直觉确实很敏锐。」



「我真不知道你是在夸奖我,还是在挖苦我。」



八云缓步走向神山,一边说道。



「当然是在夸奖你啊。不,我或许有点太小看你了。」



「什么意思?」



「你出现得太早了。」



八云和神山笔直地四目相交,迸发出一股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唯有这两人,掌控着一切的状况。



不过,后藤就不一样了。他至今只认为是麻美为了报复强暴犯大利,才伙同灵媒神山引发这一连串风波。



然而,看着眼前这两人,他总觉得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



为什么神山要参与麻美的计划呢?为什么八木和井手内的儿子裕也会遭受牵连呢?



此外,八云为什么要把署长跟井手内找来这儿呢?



「喂,八云,你也该解释一下了吧?」



「后藤大哥,劝你最好养成把资料看仔细的习惯。」



「啥?现在跟我讲这种废话干嘛?别卖关子了。」



面对穷追不舍的后藤,八云只能苦笑着搔搔头发。



「好吧,我就来解释一下。不过在那之前——神山先生,请你先把那对让人看了不舒服的角膜变色片摘下来。」



八云转向神山。



原来那双红眼睛是假的啊!可是,后藤确实看过神山从一双黑眸摘下角膜变色片,然后眼睛就变成红色了。



「喂,八云,可是那家伙他……」



「那是一种叫做『Palm』的手法,属于把硬币等物藏在自己掌心的初阶魔术。」



「魔术?」



「是的。他假装把角膜变色片摘下,实际上是把红色角膜变色片戴上去。接着,他只要再将事先藏在掌心的另一片角膜变色片亮出来,假装那是刚摘下的隐形眼镜,就能蒙骗过关。」



八云比手划脚地解释道。



神山听了后高声大笑,间接证明了八云所言不俨。



「亏我自己还觉得挺中意的呢。」



说着说着,神山将红色角膜变色片摘了下来。



「那么,我们言归正传吧。」八云悄悄地以食指抵着眉心。



「首先,我想先跟你确认一件事。假如我猜错了,这将完全推翻我的推论。」



喂喂喂,八云,你干嘛说出这种跟亮底牌没两样的话啊?



你事先说出这种话,对方不就能随心所欲地把答案改成对自己有利的方向了吗?为什么不跟平常一样故弄玄虚呢?



八云毫不理会忧心的后藤,继续往下说道:



「我刚才也说过了,这只是我个人的直觉而已,没有任何证据,不过……神山先生,你是泽口里佳小姐的男友,对吧?」



「你说自己没有证据,但我看你的口气倒是很有把握嘛。」



神山缅腼地撇了撇鼻子。



「你说的是真的吗?」后藤扬声大叫,结果被八云瞪了一眼。



「神山先生,请你回答我。是YES吗?还是……」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对啊。八云,为什么?」后藤高声附和道。



「后藤大哥,所以我才叫你要仔细看资料嘛。」



——这是两码子事吧?



「你在胡说什么啊?资料上面又没有写泽口里佳的男友叫什么名字。」



「我说过这只是推测啊!不过,只要看过资料,任何人都会联想到这一点。」



「有听没有懂。」



累积在后藤体内的烦躁,已经濒临爆发边缘了。



「神山先生原本是一名老师,而且任职于泽口里佳小姐的母校。」



——原来如此啊!我还真是一点都没注意到!可是,他们只是同一所学校的老师跟学生,不代表是一对情侣啊。



八云彷佛看出了后藤心中的疑问,继续说道:



「不光是这样而已。神山先生明明接触了泽口里佳小姐的亡魂,却装作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这未免太不自然了;我当然会认为他肯定隐瞒着什么。」



八云说得确实有理。



即使泽口里佳不是神山班上的学生,他也不应该在知道她的名字和长相后,依然表现得无动于衷。



「这么一想就会发现,他辞去教职的时期和她自杀的时期恰好重叠;再仔细想想,就会想起曾有个女学生成天缠着神山老师。后藤大哥,那个学生叫做什么各字?」



对喔,我跟八云提过那个姓间宫的女老师所说的话。



「我记得叫做……好像叫川口还是山口……啊!」后藤不自觉惊呼。



对了,那个姓间宫的老师根本没记清楚!



「你察觉到了吧?我知道自己的联想有点牵强,但那个人八成姓泽口。」



神山大大地吐出一口气,从柜台后方走出来。



后藤能从神山的神情看出,他已经放弃反驳八云了——



「里佳是个很优秀的学生。她的梦想是当一名老师,而且令人开心的是,她是因为我才想当老师的。尽管她有些地方有点顽固,却是一个意志坚强、有上进心的女孩。」



神山淡淡地说着,彷佛朗诵着一本教科书。



不过,后藤认为他是刻意强装镇定,其实内心波涛汹涌。



「你是为了帮里佳小姐复仇,才策划出这次的计划吧?」



神山听了八云的话语,刹时露出苦笑。



「喂,八云,策划人不是那个麻美吗?」



「不是。」八云毫不犹豫地给予后藤否定的答案。



「这全都是神山先生一手策划的。神山先生把被性侵案毁掉人生的人聚集在一起,合力实行这回的计划。」



「呜——」忽然传来一阵呻吟声。



迄今横躺在地的大利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坐在附近的椅子上,掩面垂头。



不知他是意识模糊还是放弃逃走,动作极为缓慢。



「这一切全都是那家伙的欲望所引起的!」后藤怒气冲冲地瞪向大利。



——揍他一拳还不够消我的气,至少得再揍他两、三拳才行!



「后藤大哥,你说错了。他是神山先生那边的人。」



「啥?」



——那家伙可是强暴犯耶!他毁了别人的人生还不够,居然还贩卖自己的犯罪影片来谋利,舒舒服服地过他的好日子,简直是猪狗不如!



这种人为什么要跟神山同谋——



「刚好特别来宾也到齐了,我们进入正题吧。」



八云望向门口,而后藤也随之一望,看见井手内伫立在那儿。



9



刚才八云拜托畠叫井手内过来这里,但依后藤看来,找他来简直大错特错。



「后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听说裕也在才过来的,这些家伙是什么人啊?」



井手内慢慢地环顾四周,一边说道。



——你看吧!我就说不该找他来嘛!



「他知道令郎现在在什么地方。」八云指向神山。



「你……你把我儿子藏到哪里去丁!」井手内怱地勃然大怒,扑向神山。



后藤还是头一次看到井手内如此失去理智。



这家伙再怎么说,也是一名父亲啊——



「后藤大哥,请你制止他们。」



受不了,还不都是你造成的。



后藤挡在井手内面前,双手紧紧抓住他。



「放手!王八蛋!」



井手内宛如小孩打架般地乱挥乱打,但比蛮力是比不过后藤的。



只见后藤将井手内压制在地,对着跌了个倒栽葱、一脸愕然的他大喝道:



「给我冷静点!」



「我、我已经够冷静了!」井手内缓缓起身说道。



尽管他上气不接下气,看来似乎稍微冷静了一些。



「喂,八云,干嘛把这家伙叫来?」



「想也知道是因为他跟案子有关系啊。」八云理所当然地回嘴。



不过,后藤仍然一头雾水。



八云对后藤置之不理,迳自走近四肢被捆绑、倒在地上的八木面前。



「后藤大哥,你来这边帮我一下。」



八云解开绑在八木脚上的绳索,而当后藤想解开绑在他手上的绳索时,八云却说:「那边的绳索最好不要解开。」



后藤已经没力气一一跟八云计较了。他默默地帮忙松开八木脚上的绳子,而双手则依然维持原样,让八木坐在椅子上。



「好了,这件案子的关键,就在于分辨谁是『设计』的那一方,以及『被设计』的那一方。」



八云环视众人一圈,接着说道。



——意思是说,分辨谁是加害者,谁是受害者吗?



「话先说在前头,在这儿参与聚会、目睹假的灵异现象的人,全都是特意找来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也就是说,聚会的成员非这群人不可。这是经过严谨的事前计划,才召集来的成员。」



「我不想听这些,快告诉我裕也在哪里!话说回来,你是谁啊!少给我装模作样!」



井手内猛拍桌子,打断八云的解说。



不过八云非但毫不畏惧,还挑起单眉,露骨地露出不悦的表情。



「后藤大哥,那个人好吵喔,他平常就是那副德行吗?」



「他今天可比平常安静多了。」后藤咂嘴地说道。



——也不想想是你自己叫他来的,说这什么鬼话?说到底,只要有这家伙在,每件事都会变得很复杂。



八云无奈地叹口气,缓步走向井手内,附耳说道:



「我看你好像没有发现,还是来介绍一下好了。这位是整形变脸过的大利和志先生。」



八云呢喃着指向大利。



刹那间,井手内脸色为之一变。是惊讶……不对,后藤觉得井手内好像畏惧着什么。



八云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



「井手内先生安分多了,咱们言归正传吧。后藤大哥,我们在色情网站所看到的那个影片,歹徒的手臂有剌青吧?」



「是啊。」



那是一条蛇缠绕着十字架的刺青——



「而泽口里佳小姐的日记中也有同样的图案。我想,她所画的恐怕是关于强暴犯的线索。」!没错,而这也是使我们发现大利跟伸一是同一个人的契机。



八云走向大利。



「大利先生,让不能让我看看你的手臂?」



大利毫不犹豫地卷起袖子,亮出自己的右臂——没有刺青!



——怎么回事?



「后藤大哥,我刚才也说过了,只要你好好看过资料,就不会被这种东西所骗。」



「什么?」



「也就是说,身为性侵案加害者的大利和志先生身上如果有刺青,资料中肯定会记载这项身体特征,可是上头并没有这项纪录。」



没错。逮捕嫌犯时,不只歹徒的身高、体重、指纹会列入纪录,就连痣、刺青之类的身体特征也不会放过。



然而,资料中却没完全写到大利身上的刺青。



「可是,之前……」



「后藤大哥,你之前所看到的刺青是画上去的,而且左右还画反了。」



这么说来,难道是——



一股嫌恶感,在后藤心中逐渐扩散。



「你说大利先生的手臂在酒吧闹鬼时受伤了,对吧。」



「是啊。」



后藤上次来这家酒吧时,大利的手臂突然在黑暗中流血。



「这就代表他是神山先生那边的人,才能玩这种把戏。事实上,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我说过好多次了,死者的灵魂是思念的集合体,几乎不可能产生物理影响力。」



说到这儿,八云瞥向神山。



后藤想起之前神山与八云争论亡灵的存在定义那一幕。当时情势看起来对神山相当有利,但现在他们俩的立场却反了过来。



这次八云之所以不坚持将自己的推论说完,八成是出于这个原因。



尽管八云没有说出口,但他恐怕对自己那一套亡灵定义产生了疑虑。若非如此,他早就发现真相了。



以八云的定义来看那些灵异现象,说穿了只是一连串闹剧罢了。



不过,后藤自己也被骗得团团转,所以没有资格取笑八云。



「为了制造闹鬼的假象,他们故意让大家看到大利先生手上的刺青,这全是为了让真正的目标心生畏惧,告诉他:我们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



「喂,你说的『真正的目标』到底是谁啊?」



八云没有回答后藤的问题,缓缓地走向酒吧老板八木。



八木满脸畏惧地站起身来,退至墙角。



「你是逃不掉的。」八云注视着八木说道。



在那只红色左眼的瞪视之下,八木顿时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八云抓着八木瘫软的手臂,卷起他的袖子。



有了!一条蛇缠绕着十字架的刺青!



「原来这家伙才是真正的强暴犯!」后藤忍不住冲向八木。



「是的,而且对麻美小姐施暴的也是他,那个影片就是证据。这个地方在改装成酒吧之前,恐怕就是犯案现场……」



也就是说——



「大利先生是被冤枉的。」八云大声宣告。



此言一出,后藤顿时双腿一瘫。



「你们……你们……」



大利念念有词地站起身来,青筋浮现、面红耳赤,眼中微微泛着泪光。



「喔喔喔!」



大利突然发出猛兽般的吼叫声,踩着桌子扑向井手内。



事出突然,毫无戒备的井手内连人带椅倒在地上,大利顺势跨坐上去。



「给我住手!」后藤旋即冲过去将大利拉开。



他并没有强烈反抗。跌倒在地的大利浑身颤抖,开始哭泣。



「喂,八云,这家伙真的是被冤枉的吗?」



「很遗憾……我在判断这件事时,也犹豫了一下。」



「为什么你会发现这一点?」



「假如大利先生不是神山先生这一边的人,很多事情都说不通;但是假设他是被冤枉的,他参与神山先生的计划、裕也被牵扯进来,也就不奇怪了。」



「你说他是被冤枉的?少胡说八道!」



倒在地上的井手内拄着桌子站起来;语气说得咄咄逼人,表情却血色尽失。



八云的红色左眼,定定地注视着他。



「我没有任何物证,但间接证据倒是不少。」



语毕,八云大步走向井手内。



井手内不发一语,避开八云的目光。



「八木庆太先生的父亲曾经是国会议员,泽口里佳小姐的案子,就发生在他参选连任的期间。」



「那又怎样?跟警方一点关系也没有!」



井手内依然避着八云的目光,一边说道。



无论他再怎么强装镇定,任谁都听得出:他的声音正窝囊地颤抖着。



「八木先生原先以为警方不会出动,因为他认定被害人不会出面,所以犯案时只戴了面罩。不料警方展开了正式搜查,这下子他早晚会被逮捕,于是他就恳求父亲帮忙。」



后藤对低头哭泣的大利置之不理,站起来望向井手内。



尽管他跟井手内观点不同,毕竟也是在同一个组织中共事的人;硬要说的话,他实在不喜欢这男人,不过内心深处却默默认同井手内的作为,因为组织就是需要这种人。



「当时正值选举期间,他的父亲慌了。儿子的丑闻可能会害他落选,于是他心想不如找警界的熟人帮忙,把这件案子压下去。」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这是犯法的啊!



「那名警界熟人想到可以使一些小手段,让被害人主动撤销告诉;他调换原本负责本案的刑警,命令两个新人在做笔录时打击里佳小姐的心灵——这全是为了使她撤销告诉。」



「八云!讲话要凭良心!你的意思是警察故意吃案吗!哪有这种蠢事!」



后藤大声怒吼。



然而,八云仍然面不改色,若无其事地继续往下说。



「但是,里佳小姐并没有撤销告诉,而且还自杀了;她的父母高呼警察杀人,媒体也咬着这点不放。案子不只没有被压下去,还演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我不是叫你讲话要凭良心吗!」



后藤揪起八云的衣领。不过,八云依然无动于衷。



「后藤大哥,请你安静点好吗?你自己也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吧?」



后藤从未见过八云如此冰冷的眼神。



没错,正如八云所言,后藤心里有数,只是不肯面对事实。



「就算你说的是事实好了,当时只要逮捕八木不就没事了吗!干嘛要把大利牵拖下水!」



后藤追问道。八云面无表情地拨开后藤的手。



「他们怎么能逮捕八木庆太呢?假如逮捕他,警方跟国会议员互相勾结的事情岂不是会被公诸于世?就这层意义来说,大利先生的存在是必要的;只能说算他倒霉。」



后藤望向垂着头的大利。



他依然颤抖着。只因为这家伙倒霉,他就吃了三年牢饭,肩负着强暴犯的污名存活至今?



惠理子曾经说过:逮捕嫌犯的时机也太凑巧了。



在临检酒驾时,他的车中出现了被害人的照片。乍看之下是决定性的证据,但假如警方存心栽赃嫁祸,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件事情,害我的人生变得一塌糊涂……」大利颤声说道。



接下来的事情,众人都想像得到。逼死一名女性的强暴犯——这张标签将贴在他身上一辈子,无论如何都撕不掉,到哪儿都会破坏他的生活。



「人生被搞得一塌糊涂的,不只是他。」



「什么?」



「请你回想一下麻美小姐。她是在三年前被施暴的,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后藤哑口无言。



大利出狱的时间是两年前,三年前他还被关在监牢里,所以不可能是嫌犯。



不只如此,警方明知八木才是真正的强暴犯,却放任他逍遥法外——然后麻美就被强暴了。在那之后,她的人生也毁了。



神山、大利、麻美之所以不直接找八木复仇,关键就在这儿:既然警方与此案有关,无论他们再怎么闹大也会被压下来,即便使用暴力也无济于事。



因此,他们才策划一连串警方无法干涉的灵异现象——



「井手内先生。」八云投向井手内的眼神,满怀着愤怒。



「刚才我说过自己没有物证,因此你大可全盘否认,只是这么一来,令郎就再也回不来了。」



后藤也同样望向井手内。



这个劳碌命、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老的男人——拜托你,快否认吧!后藤在内心深处如此祈祷着。



「把我儿子还给我……」井手内努力挤出这句话,低下头去。



这是他认罪的证明——



「你听到了吧?怎么样?神由先生。」八云将视线移向神山。



只见神山得意地露出笑容,说道:



「我把裕也托付给某个新兴宗教团体了,名目是让他去那儿参加修行,好驱除厉鬼……」



原来如此啊——



仔细想想,「裕也消失」这个消息正是神山和大利散布出来的;他没有遭到绑架,更不是被厉鬼诅咒,只是以驱除厉鬼的名目将他困在宗教团体内,断绝他对外的一切联系,之后再大肆昭告天下:裕也消失了。



「裕也没事吧?」井手内恳切地问道。



「是的,他过得可好了。」



「不只是这样吧。」八云反问神山。



「真有你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裕也为了参加那项修行,捐赠了五百万圆。」



「他、他哪来那么多钱……」



「只要说出自己是刑事课长的儿子,自然会有许多组织乐意借钱给他吧?利息好像是十天一成吧?」



八云回答了井手内的问题,后者一听倏地崩溃。



原来如此,这才是他们的目的。刑事课长的儿子向暴力组织借了五百万圆——想折磨井手内,没有比这更有效率的方法了,简直是一条通往毁灭之路的捷径。



「话说回来,为什么他们要袭击真琴?」后藤问。



八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说道:



「袭击真琴的是八木先生。」



「为什么?」



「因为他害怕啊。曾经被自己强暴的女子突然来自己的店里消费,此后店里就出现了奇妙的灵异现象,而且他还获知麻美小姐从密室中消失、看到灵媒现身、听见被自己强暴后自杀的女子的名字……」



「他们想让他心神不宁。」



「此外,新闻记者和警察还在调查自己的来历……他略过神山先生、大利先生而选择袭击真琴小姐,还真像他的作风……」



八云轻咬下唇一口。



后藤终于懂了。真琴、石井、后藤这群人,只是为了使灵异现象更添真实感而存在的班底罢了;只要有了新闻记者和警察的证词,人类凭空消失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也会显得更加可信。



「好了,齐藤八云,接下来要怎么办?」神山眯起眼来,挑衅地望向八云。



「你到底想说什么?」后藤看不惯神山白鸣得意的模样,代替八云回嘴。



「他们的自私,害得我们的人生变得一团乱;你觉得我们应该自认倒霉吗?你不认为他们罪有应得吗?」神山问道。



他不只是针对八云,而是针对在场所有人提出这个问题。



「我起初也是这么想的。想揭开真相,等到你们的复仇戏码结束再来进行也不迟,没有人会责怪你们……」



原来八云一直在等待时机啊。



只要一公开真相,神山他们的复仇也会被迫终止;他或许是想将他们的复仇见证到最后一刻吧。



「那么,为什么你要妨碍我们?」



即便神山对八云投以挑衅的目光,八云也不为所动。



「要解释这一点,我得先揭开另一项真相才行。」  



八云泰然自若地说着,彷佛迄今的一切都只是余兴节目。



「什么真相?」神山的语气也相当冷静。



这两人宛如擂台上的拳击手,正享受着这段对峙。



「里佳小姐之死的真相。」



「她是因为受到那个男人身体上的强暴,然后又被警察精神上强暴,才被迫走上绝路的。」



后藤觉得神山那冷静的表情中,似乎隐藏着一团怒火。



「不只如此。我们头一次碰面时,你曾经说过:这儿有一名女鬼,而且那名女鬼还怀着强烈的恨意……」



「的确是有这件事。」



「当时的对话,多少也是扰乱我心思的原因之一。」



「这话怎么说?」



「那个地方确实有里佳小姐的灵魂,可是在我看来,她并不是你所说的那样。」



八云顿了一下。现场一片寂静,时间似乎停止了流动。



「我认为她心中并没有恨意,而是满怀着悲伤。」



神山没有答腔。八云的话是真是假?看不见亡魂的神山,无从判断。



「假如他不接受我,那么我活着还有意义吗……」



「你在说啥?」后藤询问八云。



「这是里佳小姐遗书中的一小段文字。」



这样啊,她果然留下了遗书!



话说回来,八云为什么知道遗书的内容?他是从哪儿得到手的?



「你是不是在她被性侵后,以男人的身分拒绝了这名女性?大部分受到性侵害的女性都会认为自己很肮脏,对这样的她来说,被深爱的人弃之不顾,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啊。」



听了八云的话,神山不发一语,静静地闭上双眼。



「这样啊……原来,这才是里佳自杀的真正原因……」



「将她推向自杀之路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



八云撂下一句关键性的重话。



神山的眼角,滑落一道泪水。



如果自己所爱的人遭到性侵,我会有什么反应呢?——后藤想起妻子的脸庞,忽地浮现这个疑问。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全力支持她,拯救她的灵魂。



不过,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吗?我会不会像神山一样,即使心里明白,仍然不经意地做出排斥她的举动?



因为人类,是一种软弱的生物——



「神山先生,她现在依然很痛苦。即使她死了,仍旧无法从痛苦中解脱,只能在同一个地方反覆自杀。」



这个男人走错路了。人类总是无法察觉眼前的重要事物,就这样一错再错。



「能阻止她的人,我想就只有你了。」



听了八云这最后一句话,神山顿时伏倒在地,放声大哭。



每个人都低着头,默不吭声。



性侵害案——刑法上顶多判犯人几年徒刑,但许多受害者却因此而毁了一生。其他犯罪也一样,除了当事人之外,与之相关的所有人都将被卷入巨大波浪中,惨遭吞噬。



后藤心中产生一股无处发泄的怒气,而他只能握紧拳头按捺下来。



「因为我明白她真正的想法,所以才会到这儿来——为了终止你的复仇。」



「在我怨恨其他人之前,应该先抱紧她才对……」



神山赤红着眼回应八云。



这安详的神情,和方才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八云,我真希望自己在遇见你父亲之前,能够先遇到你。」



「那个男人果然跟这件事有关。」八云的眼神为之一变。



那个男人,指的就是八云那名拥有一双赤眸的父亲。神山曾经说过,他以前见过一名双眼赤红的男人。



「他对我说——人的灵魂本质就是黑暗。她——里佳的灵魂在死后仍满怀怨恨,假如不为她报仇雪恨,就无法拯救她的灵魂。」



「如果有人说『凡事皆有希望』是一句笑话,那么『万物皆为黑暗』也是一句笑话。人的情感,是不可能只有单一方向的。」



八云的话语,蕴含着一股强烈的意志。



「你说得对。看来,我根本被他玩弄于股掌。」



神山从吧台内侧取出大水瓶,将里头的液体洒在地上;一股刺鼻的臭味,逐渐弥漫着整间酒吧。



神山将空空如也的大水瓶扔到地上,从口袋中掏出短刀,接着走向瘫软在椅子上的八木,从背后攫住他的胳膊。



「喂!你在干嘛!」



正当后藤想冲过去时,神山旋即以利刃抵住八木的咽喉。



「噫!」八木尖锐的惨叫声,顿时响遍整间酒吧。



「喂!住手!」



神山对后藤的呐喊置若罔闻,再度从口袋中掏出金属打火机,将火点燃。



看了他这举动,后藤顿时明白神山的企图了。  



方才他洒在地上的液体,八成具有可燃性。  



「八云,我明白你的意思。没错,假如我当时接纳了她,她就不会死了;可是,即使她没有死,想必也会痛苦一辈子。」



「这一点我不否认。」八云无力地答道。



后藤也无法否认这点。即便她当时活了下来,也必须与那道创伤共度一生。



强暴,是一种伤害他人心灵的犯罪。



「这个男人毁了她的一生。我还是无法原谅这个男人。」



「喂!别做蠢事!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了,八木会受到法律制裁!」



后藤逼近神山。神山将短刀的刀尖指向后藤,摇了摇头。



「里佳被折磨的那段影片,我反覆看了好多次;每看一次,我的心就好像被撕裂一次,痛苦得快要发狂。她在那段影片中一边忍受着屈辱,一边呼喊着我的名字。可是,无论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回到那段时间、那个场所……」



神山再度潸然泪下。



尽管可以在脑中幻想里佳已经得救,那也不过是幻想罢了;假如觉得难受,他大可骗自己那是一场幻觉,逃避痛苦。



神山无法从这段回忆中抽离,正面接受了它。



「刑警先生,换成是你的话,你能原谅他吗?他不只强暴你所爱的人,还在她死后将污辱她的影像放在网路上给成千上万人看,赚取一些蝇头小利。」



神山停顿了一下,接着再度对后藤抛出同样的问题。



「换成是你,你能原谅他吗?」



——唉,不行,我没办法阻止这家伙。



后藤深深觉得,别说原谅他了,他反倒认为八木这男人死不足惜;反正他也不会悔改,倒不如就让神山杀了他。



「我会在那个世界向她道歉,然后忘记一切,重新接纳她。」



语毕,打火机从神山手中滑落。



火舌一口气向上窜升,八木在烈焰另一端哀号、挣扎着。



火焰转眼间向外扩散,酒吧内烟雾弥漫。



井手内、大利匆忙地朝门口拔腿狂奔,但后藤却在熊熊火焰中一动也不动。



——搞什么鬼啊!超不爽的!



「后藤大哥!你在磨蹭什么啊!快点救他啊!」八云大喊。



这小子还在啊?



「警方什么时候容许民众动用私刑了?后藤大哥。无论对象是谁,你都不是一个会见死不救的人吧!」



八云扬起嘴角笑道。



——没错,八云说得对!我到底是怎么了?



不论对方有多么罪不可赦,杀人都是不被允许的;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不过,这就是我的信条!



好险,差点就要后悔一辈子了。



「没错,你说得没错!」



「那你就快点救他啊!还是说……熊怕火?」



八云这混蛋,连这种时候都要消遣我!



待会我一定要揍你几拳,给我记住!



「别以为这么点小火,就能够挡得了老子!」后藤屈身冲进火海中。



他突破火墙,直接扑向神山;后藤、神山、八木三人,就这么倒在一起。不久,后藤猛然起身抱住八木,奋力将他丢到火焰另一侧。磅!刹时一阵轰然巨响。



——他好像摔到奇怪的地方去了?算了,总比被烧死好吧。接下来……



「为什么你要妨碍我?」神山缓缓地站起身来。



——为什么?那还需要问吗?



「我不准有人在我面前杀人!也不准有人死在我面前!我就是这种人!」



「可是,你却救不了我的女友……里佳。」



——正如神山所言,我没能拯救里佳。因此,正因为如此——



「我要拯救你!」



「你们几位,真的很有意思。虽然跟你们相处的时光很短暂,不过我很快乐;等我到了那世界,就能将这些故事说给她听了。」



语毕,神山将后藤一把推开。



后藤冷不防地被推出去,就这么滚出火墙外。



「可恶!」



后藤想再次冲进火海中,不料天花板却骤然掉落在自己面前。



火焰烧成一团漩涡,神山从缝隙中直直地注视着某一点。



他的视线,落在八云身上。



两人凝视着彼此,进行着一埸无语的交流。



过了半晌,神山笑了——他的笑容,看起来好开心。



「后藤大哥,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们走吧。」



八云摇摇头,拽起后藤的手臂。



「那家伙还在里面……」



「这是他所选择的路。即使我们现在救了他,日后他一定还会重蹈覆辙;况且再不走的话,连我们自己都有危险。」



火势越来越大,酒吧内浓烟密布,连神山的身影都看不见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活下去呢!」后藤大吼道。



这声呐喊是对着神山所喊,同时也是针对无法复生的里佳所发出的咆哮。



当真琴与署长以及带着晴香的石井抵达酒吧这栋大楼时,建筑物已包覆在浓厚的黑烟之中。



周围开始聚集人潮,消防车的警笛声也从远方传来。



大利和志伫立在大楼前方,另外不知怎的,井手内也在现场。



两人似乎被烟呛得厉害,不住地猛咳;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石井奔向井手内。



「课长,后藤刑警呢?」



井手内默不吭声,只是一迳地望着通往地下酒吧的楼梯。不会吧!难不成他还在里面?



「嗳,石井先生,情况怎么样了?八云呢?」



晴香忧心忡忡地揪住石井的袖子。



既然后藤刑警还在里面,那么恐怕八云也——



石井很想安抚晴香,无奈他脑中一片空白。



消防车抵达大楼前方,随即开始灭火。其中一名消防队员想要进入酒吧,但火势实在太强,他只好无功而返。



——啊!后藤刑警,你是一位伟大的刑警!我打从心底尊敬您,永别了,后藤刑警!



属下石井雄太郎,会继承您的灵魂的!



「八云!」晴香边喊边冲向门口。



不行!石井赶紧攫住晴香的肩膀,以防她冲下去。



「晴香,不可以啊!」



「请你放开我!八云还在里面吧?」



豆大的泪珠从晴香眼中一颗颗滚落,石井见状,不禁觉得心头一紧。



你就这么在意他吗——



我了解你的心情,可是,我还是不能放你走。



「晴香,若是你下去了,连你也会死的。我为后藤刑警籼八云同学感到遗憾,但是就算他们的肉体死了,灵魂也会永远留存在我们心中……」



一股激烈的冲击窜过石井脑门,他不禁咬了一下舌头。



「臭小子,把你的乌鸦嘴闭紧一点!」



「后、后藤刑警!」



——原来您还活着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石井喜出望外,猛地抱住熏成黑炭的后藤。



「恶心死了啦!」



后藤推开石井,接着将架在肩上的男子扔到路上。



这名男子,是酒吧的老板——八木庆太。



「八云。」看到站在后藤身旁的八云,晴香赶紧飞奔过去。



「怎么,你又哭了?」



「因为……」



「下次你告诉我,该怎样才能流出这么多泪水。」八云边搔头边说。



这家伙的态度还是一样差劲!石井心头燃起一团怒火,原本想念他几句,但晴香抢先踢了八云一脚。



「我有一件事想问你。」后藤大步向前,杀气腾腾地瞪着井手内。



井手内不发一语。怎么了?剑拔弩张的。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头雾水的石井,唯一能做的就是屏住气息。



「为什么你要做出那种蠢事?」



换成是平常的井手内,假如后藤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他一定会大发雷霆,但如今他却垂着头,默不吭声。



「我老婆……得了癌症。我……需要钱。」



一阵沉默后,井手内宛如跳针的唱片般断断续续地说道。



「为了钱,你居然毁了我的人生!」



大利突然高声咆哮,抡起拳头朝井手内直奔而来。危险——



石井还来不及反应,后藤便挡在两人之间,制住大利。



「听好了,万一你现在揍了这家伙,就变成伤害罪现行犯了。好不容易才洗刷污名,这里就交给我吧。」



大利听从后藤的劝告,放松力量。后藤拍拍大利的肩膀,说道:



「真的很抱歉。」



此言一出,大利骤然抬头望向后藤,然后默默颔首。



「嫂夫人的病想必耗费你不少心力吧?治疗癌症要花不少钱,光凭警察的微薄薪资,是不可能负担得起医药费的。」



后藤边说边把指节扳得啪啪作响,转动右肩。



——不会吧,不会吧!后藤刑警,您到底想做什么?



一股不安在石井心中逐渐扩散,而他的预感也应验了。



「喝啊!」后藤大喝一声,奋力朝井手内的脸揍过去。



而井手内,就这样朝后方滚了两圈。



天、天、天啊——!



石井还来不及奔向倒在地上的井手内,后藤便抢先踩住井手内的头。



「你给我听清楚!我很同情你,但是那不代表你可以走旁门左道!白痴!」



后藤的怒吼声,震撼着四周的空气。



「后藤老弟,你到底在干嘛?」



土方署长闻声而来,他的女儿真琴也站在一旁。



「啥?」



后藤不屑地望向署长,模样像极了聚集在车站的不良少年。石井过度惊吓,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解释一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署长加强语气。



「井手内刑事课长在五年前收贿压下一桩性侵案,结果不只害得受害者自杀,还嫁祸给一个无辜的人。」开口解释的人是八云。



——原来如此,这就是真相啊!案情竟然在我不在时急转直下,害我跟都跟不上。



「你是谁啊?」署长看着八云问道。也难怪他会有此疑问。



「你问我是谁?我只是个凑巧路过的大学生罢了。」



——警察署长就在他面前,他居然还敢如此大胆!



「他说的话是真的吗?」署长推开后藤,扶起井手内的上半身问道。



「……对不起。」井手内擦了擦嘴边的血,喃喃地说着。



署长深深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详细情形你们待会儿再告诉我,接着我会发表正式声明。」他厉声说道。



正当署长想拂袖而去时,后藤挡在他面前。



「你该不会又想把这件事压下去吧?」



后藤目光锐利地瞪向署长,然而署长对后藤不屑一顾,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你应该识大体一点,万一这种事传出去,会对警方造成巨大的影响。」



「那又怎么样?」



「你还听不懂吗?我的意思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是喔,我懂了。你愿意洗清大利的污名,但是只打算用『办案疏失』这四个字来搪塞过去,对吧?」



「这是为了全国的警察着想。」



「我看不是吧。」后藤一边扭动脖子,一边说道。



糟了,后藤刑警他——石井才刚察觉,就已经来不及了。



后藤赏了署长的脸一记头挝。



「最好是为了全国的警察着想啦,木头人(注6)!我看是为了你自己着想吧!」



后藤奋力咆哮,再一次使出头槌。



——后藤刑警,署长的门牙刺进你额头里了!请住手啊!



石井想从后面扑过去压制后藤,但天不从人愿,他的身子反而飘起来了。奇怪?对喔,我一定是被后藤刑警摔出去了——



他背部着地,瞬间昏厥。



※注6:木头人是后藤为署长取的外号,详见第二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