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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纯粹纯情而锐利的声音(2 / 2)




之前和堀也说过要是有邮局会很方便。



魔女笑了。



【也看过类似的电影呢,不过那是快递的话题】



算是比较正常的笑容,我也好她也好都没有轻视对方的意思,只是单纯明快的笑着,感觉非常清爽的笑容。



我有点害羞的低着头继续说道。



【我觉得正好】



【恩,什么?】



【你看,比起你现在的观察方式而言能更近距离不是嘛,毕竟是送信的人】



感觉对看腻了别人人生的魔女而言是个很不错的地方,邮局配送员的话相比于魔女而言,能够和更多的人有交集。



【原来如此,说不定不错呢】



邮局、邮局魔女这么反复嘟囔着,如果她能成为阶梯岛邮递员的话堀一定会很开心,对我而言也正好。



【首先先试试手,把我送回去怎么样?】



【恩?但是你好像没有被贴上邮票的样子?】



【虽然我也不太清楚,但没有贴邮票的信件不是会被退回给寄信人的嘛?】



魔女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



【特殊服务仅限今天】



她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流畅的拿出扫帚。



*



我被送回到阶梯岛山顶的高塔那,周围黑漆漆的一片。



打开门进去之后听到了很轻的声音,就像拖拽教室里的椅子一样的尖锐声音,那声音间断的持续着。



我的视线追寻到声音的来源。



那是床的位置,我保持警戒的靠近了数步,云朵飘移造成带来的影响,窗外射进来月光照亮了她的黑发与白肤,在月光的影响下,看起来是青的。



放松下来的我叹了口气。



【我回来了】



她猛地抬起头,我不经意间惊讶得发出声音,不是被她的动作吓到了,而是我看到了她从未展现过的不同表情。



堀在哭。



就像融化的黄油一样,夸张的扭曲着脸,我明白刚才的声音是她的呜咽,同时还在用小声的咳嗽掩饰着。



于是我问道。



【怎么了?】



她还在哭泣着,用嘶哑的声音叫喊般的说道。



【想着你是不是回去了】



【回去,哪里?】



【那边】



那边指的是哪里我当然很明白,堀想到我离开魔女世界的可能性,所以变得这么伤心,虽然我不希望看到她哭泣,但还是为此有点开心。



我把手放到她脸上,非常热,就像刚煮好的水煮蛋。



【不会回去哦,我会一直在这里,也无法回去】



我移开手,她摇了摇头。



【但是,对面的七草想要捡回你的话,你也会回去的】



【啊,这样啊】



不可思议的是我从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如果我被捡回去了,你再把我捡回来就可以了,无论几次我都会再来这里】



【但是那样的话违反规定】



确实我们商量之后决定了,本人不想丢弃的东西绝对不会带到这里。



我摇摇头。



【并不违反规定,这是我自己所决定的事情,并不是仅限本人才有丢弃什么的权力对吧】



堀终于把脸移开了我的胸前,抬起泪如雨下的脸庞。



【真的?不算违反规定?】



【真的,不算违反规定】



现实里的我究竟会怎么想我当然不知道,也与我无关。



堀用两手擦了擦脸,之后取回了像平时一样的锐利眼神和无表情的脸庞盯着我,看起来很生气。



【七草君,有件事想拜托你】



感到被她的气势所压倒,我正襟回答道【好的】并点着头。



【听好了?我姑且算是个爱哭鬼,很容易陷入混乱并且心情低落,然后钻进被子里把自己关起来】



【完全不知道】



【发生了完全没想到的事。难得一起好好的决定了规定,但到了真正为难的时候,我能否遵守还说不准】



【是嘛,如果真的违反了再反省呗】



【不行,必须遵守规定】



是这样嘛,偶尔稍微违反一下规定不也是可以接受的嘛。不,阶梯岛就要完成了,果然不能随意违反规定。



堀又不开心似的盯着我。



【因此,当我快要违反规定的时候,七草一定要来呵斥制止我】



那一夜我知晓了几件关于堀的事。



意外的是个爱哭鬼;情绪低落的时候会钻到床上一动不动;哭了之后会害羞的表现得不高兴,同时在这个时候会比平常健谈不少。



感觉有些开心的笑了出来。



【好的,你来创造阶梯岛,我成为你的检察官】



就这样,我们互相定下了对方的职责。



*



数日后,堀成为了下任魔女。



安达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魔女失去了魔法成为邮递员。



从那时至今的七年里,我们遵循着自己定下的规定运营着阶梯岛,当然这期间也出现了各式各样的问题,也因此又看过几次堀的哭脸。



话虽如此,至少堀从没有打破我们定下的规定。当然有过例外的情况,但也是由我发起的提案并且堀也接受认可的事。七年来堀是善良的魔女这点是我可以断言的。



可是,现在的她还是为了自己违反了规定,全凭情感使用了魔法。(译注:指让真边失去意识阻止七草发现自己)



真边由宇是危险的,虽然早已明白。



果然,契机由她产生了。



3 真边 三月一日 (星期三)



夕阳从窗外射入放学后的走廊,窗框和墙壁的部分都失去了颜色变成了影画。真边由宇正向着鞋柜走去,是偶然还是什么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也听不到其它脚步声。一个人待在学校感觉真是不可思议,仿佛时间前进到未来几十年再次回访一般,教学楼看起来都增添了一份老旧。



【真边同学】



突然背后打来招呼,真边转过身去。



有种很强的违和感,甚至让真边目眩,听到的是七草的声音,但他上次称呼我为【真边同学】是何时的事?



七草确实站在那里,夕阳照射下露出微笑。



不经意间真边皱起眉头问道。



【七草?】



是个很蠢的问题,站在那里的是七草,眼耳口鼻都是他。硬要说的话只有头发好像更短一些,但那也可能是错觉,出现在眼前的违和感可不止头发那么点的程度。



七草的头微微倾斜。



【想和你聊聊,有空吗?】



真边由宇点了点头。



当然,没有问题,无论他是否是七草。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是你给安达同学打的电话?】



和经由她智能手机听到的声音很相似,不是七草却很像七草的声音。



他点了点头。



【首先说关于那个时候的事情吧】



跟我来,他这么说道,只听那个语气的话是平时的七草。



两人在走廊上走着,真边跟在他后面。



【有事要说是指什么?】



【稍微等会,有想让你先看的东西】



【你是,七草吗?】



【当然,不然看起来还像谁?】



他在保健室前停下脚步,没敲门就直接打开了门。



【身体不舒服嘛?】



【不】



保健室有两张床,一张床的帘子没拉,另一张床拉着帘子。他慢慢地走到挡着帘子的床边,说道。



【我确实是七草没错,但是并不是你所熟知的七草,我没想到你能分辨出来,有点惊讶】



他拉开帘子展示的,是在床上躺着的七草。



不由得跑到他身边。



【七草】



是真边所熟知的七草,但是为什么会在保健室的床上睡着呢?真边抓起七草的手注视着他的脸,看起来好像没有痛苦,仅是在悠闲地睡着午觉。这么一看感觉他的脸庞比记忆中增加年幼,仿佛玩累了困倦着的孩子。



【不需要担心】



另外一个七草说道。



真边放开七草的手重新面向他,有两个七草。



【这是魔法?】



【是的,是魔法】



【七草发生了什么?】



【只是稍微休息一下而已,很快就会醒来】



【保健室的老师呢?】



【让他离开了,为了和你单独说话】



真边做了一次深呼吸,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有很多疑问,能够单独说话正合我意。



和七草长得一样的他坐在办公椅上。



【阶梯岛有两位七草,我和你所熟识的他,但实际上,我才是前辈,已经在这里待了七年】



真边认真听着他的话,一句一句的点头理解着。



【也就是说你是七年前舍弃自己来到这里的,七草本人没有拾起你,就这样现实里的七草去年夏天又丢弃了自己,从而使阶梯岛出现了两位七草】



【就是这样,你的理解力很强】



真边不由得皱紧眉头。



【阶梯岛能来同样的人?】



【并不相同,将人格舍弃到阶梯岛后就已经变成不同的人了,并且出现两个的也就只有我们两人。我和魔女是朋友,所以特别的让她听了我的任性】



那么安达所说的魔女的朋友指的就是这个七草嘛,说服他大概与直接说服魔女也有很大的关联。



【那么为什么七草会睡在这里?】



【我将我的记忆转移到了他身上,基本上就是直接的复制粘贴】



记忆。



【那么做没关系吗?】



【刚才就说明过没关系了,也不会让他忘记你的事情,只是多增加了我这份记忆】



【没关系的话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身体肯定累了吧,毕竟是七年份的记忆】



真边又一次深呼吸,无论能否接受,情况得理清楚。



这七年里存在两个七草,一个是真边熟知的七草,去年夏天来阶梯岛的,另外一个不太了解的七草是七年前的——小学三年级。那时还不是真边和七草熟识的时期,那个时候的他先来到了阶梯岛同时还和魔女关系很好。



于是现在,真边所熟知的七草复制进了另外一个七草的记忆并累得睡着了。获得两人记忆的七草还是至今为止的那个七草吗?不明白,想要早点和他说话,但又不是摇摇肩膀就能晃醒的。



另外一个七草微笑道。



【有想要问你的事情】



【什么?】



【你喜欢那个七草吗?】



【当然】



【那么是什么类型的喜欢呢?】



真边语塞了,表达出情感是自己所不擅长的。



真是为难呢,他继续说道。



【安达来到阶梯岛,成功也好失败也罢到处搞着小动作。不过在那之中最不合她意的大概就是你了吧】



【是这样吗?硬要说的话,我觉得自己还是和她搞好了关系的】



【安达为什么要向七草告白,知道吗?】



【不是因为喜欢他?】



【是为了刺激你,安达大概想着自己告白的话会引发你的对抗,那样的话,恩,大概会出现在我看来非常为难的状况】



【怎么为难?】



【那里的他将会不得不捡回我】



七草指着在床上睡着的七草。



【从形式上来说是他舍弃了我,所以拾取回去的权利也在他,安达的目的就在于此。也就是说最后选择了魔女堀的我消失而选择了真边由宇的七草留下】



【不太能明白】



他说完后真边又思考了一遍事情的因果关系,但还是没想明白。



【为什么我对七草的告白会造成你消失呢?】



【这与七年前他舍弃了什么有关】



【舍弃了什么?】



【问他本人吧。不管怎么说,你没向七草告白而没让我消失真是帮大忙了,不过同时页让我很在意你们两人的关系】



真边挽着胳膊,他抛出了很难理解的话题呢。可以的话真想找块黑板把自己的想法以能看到的形式表现出来,但保健室也没有黑板,没办法只好将没有整理好的思绪就这么直接说出来。



【我觉得对七草的喜欢是属于比较平常的,在一起的时候是很开心,见不到的时候也会想见他,可以的话不希望被他讨厌,虽然无法想象不过能与他成为恋人的话自己一定会很高兴吧】



【非常容易理解】



真边点了点头。



【仅仅如此的话,确实容易理解,但遇到与七草有关的事情,最具有决定意义的不是感情,我不希望用恋爱情感去决定和他之间的关系,想要更加纯粹的某些东西】



眼前的七草夸张的皱紧眉头。



【突然变得难以理解了】



【就是这里我也想不明白啊】



【某些是指什么?不希望决定些什么?】



【也就是说七草的话语,七草的行动之类的,比如说——】



终于理清了思绪,真边不自觉的笑了,毕竟对她来说是很少遇到的情况。



【比如说当我有错的时候,若是因为是恋人这样的理由让七草对此视若无睹的话是不行的,如果我有错,希望七草能训斥制止我,如果我无法接受七草的说法也会反驳他,而此时需要的感情既不是恋也不是爱】



【那么是什么?】



【很难讲清究竟是什么,但最合适的词语大概是尊敬吧。因此成为他的恋人虽然会让我很开心,但也有类似浪费了我与他之间难得的关系这种感觉】



所以说,优先顺位不对。



以前和七草的对话——真边熟知的那个七草的对话反复琢磨后发现,他在我的声音能传达到的地方,而我也在他的声音能传达到的地方,无论他的真实想法是否与我相悖,能够切实的传达双方的意志就足够了。双方的想法与话语不会因其他因素浑浊,这才是最重要的,爱情确实是非常高贵的,但若是会给我们的声音带来影响的话则也是多余的。



比至今为止所理解的更加贴切,真边这么自我感受到。



——果然我喜欢七草



这份爱意不在寻求什么的过程中,也不希冀得到什么结果。



这份爱意就是结果,不需要其他任何的形式。



【若是能兼顾双方的话就太美好了,两人既爱着对方,而有必要的时候双方能忘记对彼此的爱,仅仅尊敬着对方互相争辩的话那就是理想的形式了。不过我没有能做到的自信】



【为什么?】



【因为我大概是真的喜欢七草吧】



就连现在我也对他有一种扭曲尊敬的喜欢,有注意着点的必要,当然这只是我的胆怯也说不定,不过有关他的事维持这种胆怯也不错。



七草突然笑了起来,甚至眼瞳里含着泪水,知道是不同人但七草这么大笑确实过于少见,让真边愣了一下。



他擦着眼睛说道。



【啊啊,我终于明白了。这就是阶梯岛,所以你在这里,舍弃并来到了这里】



真边疑惑的歪斜着脑袋。



【什么意思?】



【现实中的你们所放弃的事情,这里的你们不会放弃。比起谁都明白自己的情感中何处是最重要的,你们会选择自身最纯粹的情感。我不讨厌现实里的你们,他们放弃了很多,有所变化,我觉得虽然不算满分但也是比较幸福的,姑且是一种大团圆结局,但你们一定会轻易的否定那样的结局】



他啪啪的拍着手,看起来确实很开心,但总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就像在自暴自弃一样。



之后听到了很不开心的声音。



【吵死了】



躺在床上的七草不知不觉已经睁开眼睛。



【没关系了嘛?】



真边问道。



他从床上坐起身,皱着眉头。



【完全没有问题,睡了一觉让我的脑袋清爽了不少,最近有些睡眠不足也说不定】



【但看起来还有点难受】



【是那个家伙的错,明明变成完全不同的人多好,但变得这么不彻底相似,让我烦躁】



他伸手抓过床边的运动鞋,穿上后仔细地系好鞋带说道。



【堀在哪里?】



另外一个七草回答道。



【灯塔】



床上的七草果然还是真边所熟悉的七草,没有任何变化,不高兴的表情、声音、愤怒、烦躁以及悲伤却又不言弃的他。



【那就赶紧结束这一切吧】



七草从床上站起。



他往我这里走了一步,大概也就三十厘米的距离,面向着我说道。



【最喜欢你了】



他在说什么一时间没能明白。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当然现在也是,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你】



耳朵好像听不见了,眼睛也看不见了,不是出现了错觉,而是一瞬间五感完全消失了,但是之后立刻反应过来,心脏剧烈的跳动着,然后逐渐恢复原状。



我注视着他的眼瞳。



——啊啊,确实是平时的七草



如此确信着,真边由宇笑了。



4 七草 同日



——这是非常你个人的话题



时任姐这么说道。



——不是魔女、也不是真酱、也不是安达,单纯的是七君的问题,我没什么能说的,只能你一个人径自烦恼。



那些话的意义,现在终于明白了,这是七草的问题,仅仅是我和他的问题。



现在回想起来安达的攻击目标并不是堀,她接近真边并且想要暴露圣诞节的悲剧,而与这些问题牵扯的是我和另一个七草。



能够证明阶梯岛不幸的是七年前就在这座岛上的他,对魔女而言他能被称为唯一的同伴,并且他已经残破不堪无法发挥自己的机能。明明在那时是那样的下定了决心,现在我也知道了那部分记忆,可他已经放弃守护堀的理想。



既然他不是我的话,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他的判断甚至比毫无感情地完成任务更加正确、温柔、诚实。因为堀不停地追求理想、坚忍不拔地运营着这个岛,而满怀爱意地守护着这里,但这里却绝不可能成为真正的乐园。



堀曾经说过阶梯岛的理想就是不舍弃任何事物,那是个伟大而又美丽的理想,理想中的理想,但是这个理想从前提开始就存在矛盾。因为这里是垃圾箱一样的存在而我们又从最开始就是被舍弃的,不舍弃任何事物的话阶梯岛就没有了存在意义,所以这份理想不会彰显于这座岛上。



大地也是如此,他果然还是不该来到阶梯岛的,不能出现舍弃自己的少年。大家都这么说,我也这么说,就连这座岛的理想本身都在诉说,像梦幻般存在的什么都不舍弃的阶梯岛否定着自身的存在价值。



从最初开始阶梯岛就是错误的,从最初开始就一直看着那个女孩相信、坚持着错误的理想,是多么的悲伤啊。因此为了将那个孩子从苦痛中解放而否定她的理想也是理所当然的温柔。



——已经够了吧



记忆力出现了这么叹着气的他。



——就算魔法被安达夺取,被证明了阶梯岛的失败,至少从今往后能够两个人互相安慰着生活下去不是嘛。



为了身为少女的堀的幸福而否定身为魔女的堀的理想,这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一直看着自己身边的最喜欢女孩这么痛苦下去,肯定会往这个方向想吧。但如果这是他人的事,我也会支持,说着笑道也有这种幸福;确实长大了呢这么送去掌声;也能肯定的表示比起儿时的梦想选择眼前的幸福才是正确的,若是与我无关的他人,完全不会有任何抱怨。



但那并不是我的理想。



可他是我,无可救药的我,在那群青色的夜晚被不明所以的手枪星所感动的我,一直憧憬着宇宙彼方所发出光芒的我。



因此我无法容忍已经失去机能的他。



——你是,黑的



他这么说道。



——安达也是黑的,但是是完全相反的黑,你是最脆弱的那种而安达是最坚强的黑。黑本来是非常强大的颜色,将颜料摆在调色盘上,混合所有的颜色便会成为黑,即使失去平衡,再补上一些也会变成黑,所以是坚强的颜色。



另一方面,脆弱的黑也确实存在,那是空白的颜色。什么都没有,甚至不会反射的消光黑,触碰到什么就会坏掉的脆弱的黑,那是横躺在星球之间的透明的黑。



我想要变成那样的黑,而他一定也是同样。



有资格留在夜空彼方耀眼星球身边的,只有这种透明而又脆弱的黑。不具有任何意义,任凭光芒穿过自己的透明,没有比那样的黑成为我的使命更让我自豪的了。



——那包裹着的空白的名为爱



活了一百次万次的猫这么说道。



爱什么的我虽然不太明白,但我想要成为爱。无意义的包裹着手枪星,陪伴着她而不被她的光芒照耀,什么都没有的脆弱之黑。



但是他却坏了,没能维持住自身的空白,祈求着其他颜色的涂改,梦想着自己也能沐浴那份光芒。



对我们而言这便是罪责,即使我们在不同的地方追逐着意义不同的星星,也是拥有相同信仰的我们所无法容忍的罪责。就算全世界的人,真边也好堀也好其他的任何人也好都不在意,我和他也无法容忍。



因此这是我和他的故事,仅仅是我们的故事,没有其他人插手的余地,一个人的断罪,一个人的杀人。



这之后我会稍微自杀一下,会杀了其中一个我,他会因为自身的信仰而经我之手杀掉。而我只需紧握毁坏之黑的一片刺入他的胸膛。



最喜欢你了。



*



那是需要勇气的。



【最喜欢你了】



我说道,就这么轻易的将手伸向了自己的幸福。



没有说谎也没有斟酌言辞的必要。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当然现在也是,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你】



真边眼睛睁的大大的,她的表情出现变化可不常见,光是能看到这样的表情就算是赚到了。



之后她立刻笑了,非常漂亮的笑容,像平时一样。



【我也最喜欢你了,虽然不想给重要的东西排上次序,但若是硬要排序的话果然你是第一位】



真边由宇并不是完美的女孩子。



经常判断出错,武断的行动也很多,难以理解他人的感受。经常意气用事,明明看起来冷静却控制不住感情,偶尔还会大声哭泣。学习还算比较有天赋但很多情况下却愚蠢的让人吃惊。



但即便如此我也信赖着真边由宇的很多地方。



作为对我而言最重要的部分,从心底里信赖着。



真边由宇会笔直前进,在遥远宇宙的彼方,就像有着近乎悲伤的洁癖,宛如高贵的照亮世界的星光般勇往直前。



因此这既不是爱情的告白,也不是恋情的告白,在这一点上她决不会误解。



【和往常一样,最喜欢你了】



她这么说道。



我确认着自己的幸福依然还在身边,当然那并不是我的,归根结底就只是她所有的而已。但即便是误解也好,现在确实存在于我这里。因此我高兴的露出微笑,同时考虑着另一个我的事。



——你不能说什么自己已经坏掉



若是想被光芒照耀,从一无所有的黑之中离开就是你的幸福的话,就不该用这种方式表达,你不能说出那样的话语。



——啊,果然你也曾是我



他爱上了堀,也理所当然的希望着能够拯救她,祈盼她不是作为魔女而是作为一名普通女孩的幸福,但这也是这样的我们所不能接受的。所以那个夜晚你把我叫到了灯塔,想要还是黑的我能够拾起他。杀了他的是我,让我杀的是他,凶器是毁坏之黑的呼喊。为了维持以透明之黑的身躯近距离陪伴对方的理想,他发出这样纯情而又锐利的声音拐弯抹角的想要自杀。



【诶?】



真边大声喊道。



【另外一个你呢?】



保健室里除了我和真边以外已经没有别人。



【消失了,被我捡回了】



【捡回了?】



【失去的东西已经找到了】



她就像装傻般无表情的认真神情考虑着,不,与其说是考虑着,倒不如说在迷茫着说下一句话的时机也说不定。



终于她说道。



【失去的东西是什么?】



小声笑着我答道。



【是勇气吗?】



七年前我所舍弃的,指引他来到这座阶梯岛,留在这里,让堀露出笑容,甚至想要让她从魔女的诅咒之中解放。



一言以蔽之,是我的幸福,是我向自己的幸福伸出双手的勇气。总有一天会踏上的一步,拾了起来。早已破烂不堪、对谁都毫无价值、甚至带去旧货商店也会被收手续费的古董品一样的勇气被我取回了。



【七草不是一直都有的吗?】



【也不尽然,我觉得不需要】



更加简要概括的话,我决定不再离开真边由宇的身边。



用和他完全相反的方式,不,果然还是一样的。他作为堀的同伴一直和她在一起同时想要将她带离自己的理想,我为了和真边在一起而决意成为她的敌人,践踏她的理想。触手可及那片光辉的距离驻足,留在她身边,这么下定了决心。



他已经不在了,有点寂寞。因为毕竟无论以什么样的形式,他都一直守护着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事物,而我却连一束花、一次握手都没有为他致意,所以我稍微闭上眼睛,在很短的时间里呼了口气。



永别了,在心里如此念叨,虽然是由拾取一方的我来说不太相称的话,但你确实比我更加正确更加温柔,甚至比我还要更爱那颗星。同时鼓起勇气向那束光伸出了手,与我同样真挚的对待那颗星,即便毁坏了也还是黑色的他。



我睁开眼睛说道。



【我打算现在去见堀】



真边回答道。



【我也去,也有要说的话】



【是和魔女?还是说和堀?】



【两边都有】



理所当然,真边由宇一定会这么说。



我们离开了保健室,关门之前的一瞬我又看了一眼那个房间。



日光灯的照射下已经看不到毁坏之黑的碎片。



*



我们没有跑,但还是脚程很快走完了楼梯,然后叫了一辆出租车。



而这段时间我稍微思索了下我和真边由宇之间的关系。



果然还是找不到最合适的形容。



当然我们不是恋人,说同伴也不对,要说是朋友或是挚友的话也有违和感。我们的目的和手段、理想以及价值观全都不同,但我们一定在彼此身上寻求着同样的事物,在此之前我们所追求的事物大概有所差距,但拾起他之后的我大概已经和真边一样。



夕阳西沉,这座岛逐渐失去色彩。出租车已经接近了目的地,挡风玻璃外已经能看到港口。



【我想你有要对堀说的事】



视线依然看向前方的真边点了点头。



【恩,有很多想说的话,也有很多问题】



【我想也是,但能先好好听完我们之间的对话吗?】



【到何时为止?】



【我说可以为止】



【算是约定吗?】



【不,是我的请求】



【我明白了】



真边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办法和你保证,但我会记住这个请求】



到达港口的时候天已完全暗了下来,灯塔顶端的光线漫无目的的扫过无边的黑夜,在灯塔的白色门扉前站着一位少女。



是安达,我们走下出租车后她看了过来。



【来得正好,堀不让我进去,快帮我说服她】



【我没有帮助你的打算】



安达的情况与我何干。



【但我也没办法进去的话就麻烦了】



今晚意外的很冷,有非常孩子气一面的她一定会蜷缩在床上吧,已经知道了这些的我必须想办法让她开门。无论门扉外的波涛中有多少悲伤此起彼伏,门扉内侧流下多少泪水,在这种夜晚陪在她身边正是他的职责,而拾起他的我有责任去继承。



尽可能的寻找不会让她有任何不安的纤细节奏发出敲门声,大概用和他以前敲出的相同节拍我敲了敲门。



【我想见你,开个门吧】



那个孩子的回应总是会耗费很长时间。



但我没有任何不安,即使在胆怯中彷徨不安她也不会放弃什么,因此我知道这扇门会打开,就这么在寒冷的夜里耐心等待即可。终于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门锁打开了,我推门进入灯塔。



踏入灯塔让我感觉非常怀念,想起了他的记忆,这座高塔本来坐落于山顶,但仅此一座建筑在山顶上的话,看起来实在是过于寂寥所以移到了海边改造为灯塔。



他——另外一个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和堀住在这里,魔女不能出现在人前,所以静静的生活在这里。堀经常在这里进行料理的练习,明明用魔法的话好吃的炖菜或是曲奇什么的都能随便创造出来,但她非要手工制作,料理失败了还会情绪低落。



安达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可以去见堀吗?】



我没有办法的回答道。



【我想不到阻止你去见老朋友的理由】



【但那个孩子的不幸已经充分的得到证明】



【真的吗?】



我在黑暗中攀爬那段螺旋状的阶梯,身体完全记住了它的位置形状,毕竟在这里生活了七年这也是理所应当的,甚至每一段阶梯的高度、长度,从下往上数第七阶会发出啾的声音全都清楚。



【堀究竟是不幸还是幸福除了她自己以外谁都不能决定】



【你这话是认真的吗?】



【当然】



我们走上阶梯,打开寝室的门。



没有光亮,明明有一盏灯在这里,但堀没有点上。我走进房间右手抓住窗帘,那是非常厚并且遮光性很强的窗帘,拉了开来,上次是什么时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所以无法记住准确时间。堀又蜷缩在床上,那是另外一个我看过很多次的情景,现在是在哭,还是处于刚停止哭泣怕被人看到的那段时间,月光照亮她的头后。



一脸无聊的安达突然抛出一句话……



【比起你,我更加幸福】



我毫不迷茫的和她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说道。



【不,比起你,堀更加幸福,至今为止】



因为某一方的声音,堀的脑袋给出了反应。



从本质上悲观的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被泪水沾湿的女孩,但他会说什么我非常清楚,所以我继续道。



【到现在为止发生过很多悲伤的事,我知道你现在情绪低落非常伤心,也包括现在,你是如何努力的、意气用事的守护着这座岛的。同时我们还在这里,这里也有不少快乐的回忆】



我走近堀。



把手放在她温暖的头顶,抚摸着她的细丝。



【至今为止的,在这座岛上所发生的一切都算是悲剧的话,你确实是不幸的。但是,怎么可能呢?你也说过去年的圣诞节派对非常棒不是嘛。学校的话题也听你说过很多,即便是一些细微琐事你也很仔细的告诉了我。班长也好,佐佐冈也好都和你是朋友,每周都会给我写很长很长的信不是嘛。我们的魔法也许不是完美的,但也绝不会尽是悲伤】



堀抬起头。



我把手从头上放开,看着她溢满泪水的眼瞳。我回忆起七年间在这里生活的那个七草的笑容,尽可能的再现出来。



——这是很残酷的事



我当然知道。



七年里和陪伴堀一起生活的我都没能忍受的事,而知晓一切的我也知道这份悲伤。但我不会停下,我还有和真边一起生活的记忆,所以我早已忘记驻足不前的方法。



【能决定你的不幸与幸福的只有你自己,但,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否定我的幸福】



这样的话实在是犯规啊。



温柔的堀只能接受的,如同坏魔法一样的话语。



堀胆怯般的,踌躇疑惑的歪着脑袋问道。



【你是哪一个七草?】



两边都是,但硬要下定论的话还是去年夏天来到阶梯岛的我吧,对我而言最美丽的果然至今仍是真边由宇。



所以我回答道。



【我想要守护堀的理想,能够守护阶梯岛的魔女只有你,我希望是你,为此无论怎样的痛苦都能忍受】



这是七年里和堀生活在一起的我已经无法说出的话,在这之后即便堀依然会经历很多痛苦,也要宣誓永远守护身为魔女的堀的话语。同是我果然也因为不再是他而能够成为魔女的同伴。



堀静静的盯着我,湿润的眼瞳看来是那么的纯粹,有点孩子气。



用像是在害怕而颤抖的声音她说道。



【你喜欢阶梯岛吗?】



我点了点头。



【当然,我最喜欢你的魔法了】



鞭策的话语,为了不让堀放弃阶梯岛。



于是,她的眼瞳依然湿润的微笑道。



【那么,我是幸福的】



我让堀说出了这句话。



因为我真的觉得这座岛非常美丽,觉得这里是温柔又高贵的地方。就像七年前另一个我所感受到的那样,堀的理想对我而言是无论牺牲什么也必须守护的事物。同时若是真边由宇的话,即便感到痛苦、受到伤害也会选择继续前进,而我即便会迷茫最后仍然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啪、啪背后传来拍手的声音。



回过头去安达一边拍着手一遍叹着气。



【情况还真是变得非常无聊了呢】



她失败了。



就如同安达预想的一样,我拾回了他;他确实消失了;但即便如此堀也没有放弃阶梯岛,至今为止的一切并没有夺取魔法。



她以冰冷的眼神瞪着我。



【最讨厌了,这是多么残酷的事态发展,我没想到七草你竟然会用这种恶魔一样的做法】



我也瞪回安达。



【差不多能放弃了吧?】



【还不一定呢,虽然事情确实变得麻烦了,但是】



她单脚转过身看向背后的真边。



【你怎么看待这座岛?】



在这个场合出现的真边确实对我很不利。



比起安达更加可怕,若是说谁能毁灭阶梯岛的话,那果然还是真边由宇。不带有一丝恶意,能够从正面证明堀不幸的大概只有真边由宇。



她盯着我看,歪着脑袋问道。



【可以说话了吗?】



【不行,今晚不行】



【那么对不起,没能听从你的请求很让我心痛,但我果然还是不能沉默】



当然。



真边由宇不会在这种场合保持沉默。



【阶梯岛应该得到改善】



她这么说道。



毫无感情的声音仿佛在做数学证明题一样那么说道。



【详细的情况我虽然不太清楚,但可以确定堀哭了,那就应该有所行动去改善。我觉得承受着苦痛并不是什么坏事反而是极好的,但是无法改善的但是承受苦痛一定是错误的。即便现在很痛苦但是经过努力未来能够得到改善那就是有价值的,可一直无法改善现状的话,努力的方式肯定是有问题的】



非常理所应当的,真边不会认可我的做法。



无论选择什么样的华丽辞藻,我表达的意义都是以堀的牺牲作为前提,为了我和堀的理想而无视她本人的幸福。



情势突然逆转,安达笑了。



【真边同学果然很棒,不会被气氛影响,甚至不会偏向七草】



她把脚移回原位,露出笑容观察着我的神情。



【我能明白七草君的心情,果然我们是非常相似的人呢,真边同学的话语确实是那么正确而又美丽】



被安达说我们相似是第几次了呢?不太记得但是只有这次让我焦躁不安,我不想表现出对真边由宇的感觉确实与她相似。



保持着笑容安达靠近着我——不,是走近堀



然后她说道。



【比起你,我更加幸福】



不再迷茫,堀用不大但坚强的声音回道。



【不,我更加幸福】



现在的堀已经不会再动摇了,但是。



【为什么?】



俯视对方一样,安达歪着脑袋。



【这座岛的某些部分确实是幸福的也说不定,这我承认,要去否定的话反而很麻烦。但是我也相当幸福的哦?不像你一样一直抱持着悲伤,也没有任何痛苦的事情,每天都自由开心的生活着,为什么你能相信自己比我更加幸福呢?】



堀回答道。



【因为从最开始你就放弃了】



这一定是反复斟酌之后选择的用词吧,恐怕从七年前争夺魔法由谁继承开始这个答案就已经存在于堀的心中,经过了七年的反复推敲后,堀已经不会为此迷茫。



【你从最初开始就否定了魔法,作为魔女的你不会幸福,相信着魔法的我绝对比你更加幸福】



——魔女被其他魔女证明不幸之时会失去魔法



安达这么说过。



这句话并不正确,当然作为其中一种解释而言算是正确的,但是并不完全。



——比起对方证明自己更加幸福就可以了



七年前的堀这么说过。



宣言自己比起对方更加幸福,而魔女可以接受的话就能夺取魔法。对规则进行了两种完全相反的解释,从最初开始两人的想法就是相悖的。



因此堀不会输,堀用魔法创造自己的理想,而安达早已放弃用魔法做些什么,作为魔女而言,安达不可能幸福。



这便是安达致命的弱点,明明应该是这样的。



【原来如此,确实从最开始我就无法赢过你也说不定】



她稍微低下头,单手按着额头考虑起来,但嘴边依然微笑着。



【决定了,我要将她作为自己的理想】



我不由得皱紧眉头。



说话的是真边。



【什么意思?】



安达开心的回答道。



【真边同学你来证明比起这个孩子自己更加幸福,你来获得魔法并且根据自己的想法来改变这座岛,我来成为你的魔法,作为陪伴你的魔法饰品一般】



这种事当然不可能,魔女从出生开始就决定是魔女。



虽然我能这么说出来就好,但也深知暂时借用魔法让谁成为魔女是可能的。在自己的世界里魔女基本是万能的,所以将魔法借给真边也是可以做到的。



【我夺取了魔法之后就将真边也变成魔女,所以,堀,你的敌人已经不是我,若你想成为阶梯岛的理想,就去证明你的理想比真边同学更加正确】



乱成一团,头好痛。



我皱起眉头,感觉终于能稍微理解安达。



——她的目的只是夺取魔法,没有之后



让人恶心般的空无一物,也因此行动没有任何拘束,自己的理想也罢幸福也好甚至对下任魔女是不是自己也无所谓,无论使用什么手段只要能夺走魔法就行,混色的黑。



然后,所以,也许说。



就像真边曾经说过的,安达真的是很温柔也说不定。



【比起你,真边更加幸福】



你能好好答得上来吗?她留下这句话之后背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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