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师徒─Love & Fight─(1 / 2)
隔天。
现在时间是下午六点半。
地点是群龙之庭。
全场观众大爆满。比赛还没开始,场内早已充斥著柴暗和焰的声援。
这时响起了实况转播员几乎要喊破喉咙的大吼:
『这次的天览武踊!从头到尾就只是为了选出全领战的个人战参赛者罢了!
换句话说,本次大赛并无特别之处!
可是!会因为大赛不具备威信,选手们的比试就变得毫无价值可言吗!
不!绝对不会!
接下来要进行的决赛!
立华柴暗与黑钢焰的交锋!
这场师徒对决!
我可以拍胸脯保证!不管在什么样的大赛中举办!这场比试都拥有不亚于全领战决赛的价值!』
实况转播员的说词引发观众热烈回响,全场气氛攀升到破表的程度。
在超乎常理的热情和几乎要震裂耳膜的欢呼声当中。
位于群龙之庭西口的站席──
「呵呵呵。我们家的焰简直大受欢迎呢~~不愧是我的宝贝孙女,简称宝孙。」
黑钢弥以霸皱纹满布的脸绽出了笑容。
与他年龄相仿的两个男人,分别站在他的两侧。
「这股热情不单单是源自于汝的孙女吧。」
其中一人是江神全司。这位过去的劲敌拥有老当益壮的精实肉体、充满威严的五官,下颚蓄著整洁秀丽的长须,令人印象深刻。
另一位也跟全司一样,是弥以霸难以忘怀的劲敌。
「已难将二者视若稚童轻忽之。此局何如哉?著实令人玩味。」
这名老者名为流永。他的眼睛细长、顶上光秃,也蓄著一把与全司相比毫不逊色的美丽须髯。
佐佐木青狮那件事结束后,他虽然返回家乡,但为了观看柴暗跟焰的比赛,再次回到这个地方。
「若彼仍劣质依旧,此局便再无可观之必要。」
「我说流永啊。」
流永在抚须的同时如此低语。弥以霸对他投以锐利的视线,开口说道:
「有句话我得先告诉你才行。」
「何事?」
弥以霸做了几次深呼吸后,再次盯著流永──
「我还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臭秃头────!」
「啥啊!」
啪!
他毫不留情地往流永的秃头拍了一下。
「你这家伙怎么这么顽固,不肯学白话文啊!这是什么狗屁坚持!不需要!完全不需要这种无聊至极的坚持!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为了理解而耗费脑力也超级麻烦!用我听得懂的语言说话啦!你这死秃驴!」
爷爷又往流永头上狠狠拍了一下。
这让流永气得浑身发抖。
「余之所言,不得轻侮──────────────────!」
两个老头子开始互殴。
完全一如往昔。
全司看著这两个人,叹了口气说:
「衰老真是太可怕了……居然会让人类失常到这种地步……」
看到两位过往劲敌如此可悲的模样,全司心想:
这些人能不能早点死一死啊?
正当他半认真地心想「还是乾脆由我亲手超渡他们好了」的时候。
『各位!选手入场了!首先是从东边入场的!黑钢焰──────────────!』
位于群龙之庭南方出入口下方的站席上。
江神春斗盯著下方走在花道上的少女──黑钢焰的脸并说道:
「虽然可以想见,但她脸上丝毫没有紧绷感。」
她的步伐悠然,脸上没有一丝迷惘、不安与恐惧。
她的唇边带著沉稳的微笑,摇曳著充满光泽的黑色长发,威风凛凛地走向会场中央。
俨然是女中豪杰的风范。
「……哼。虽然我是真的很想在决赛时击败她,毕竟过去有些恩怨。不过这次就让给柴暗吧。」
克莉丝在春斗身边,靠著扶手这么说道:
她明显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克、克莉丝小姐和焰小姐,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站在她身边的少女──佐佐木凛音怯生生地问。
「前阵子我们在学校的体育馆打过一场。当时她只用一击就把我秒杀了,所以我还怀恨在心。」
克莉丝依旧气呼呼地回答。
凛音似乎接受了她的说法……但她哥哥佐佐木青狮那张凶狠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疑惑。
「真的只有这样而已吗?我觉得还有其他意图吧?」
「……给我闭嘴,蠢货。」
克莉丝更不开心了。她紧皱著漂亮脸蛋上的那双眉,焦虑地拨弄那亮丽的金发。见状,凛音连忙挥舞双手。
「哇哇哇!快、快道歉啦,哥哥!克莉丝小姐生气了!」
「不要。我又没错~」
「真是的~~!好了,快点道歉!」
青狮将脸别向一旁,而凛音不停捶打他的胸膛。
看著这对和睦兄妹互动的模样,春斗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佐佐木青狮说得没错,没必要向她谢罪。克莉丝的怒火只是单纯的迁怒罢了。」
没错。黑钢焰这个跳板被柴暗抢走,才让她心生不悦──虽然佯装出这个假象,实际上却正好相反。
因为立华柴暗这个男人被黑钢焰抢走了,她才会怒火中烧。
她完全明白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有什么意义,她才会不开心。
也就是说──
立华柴暗和黑钢焰待会儿要进行的这场比赛,在某种意义上并不寻常。
若要举例形容的话,没错……
「简直就像恋爱中的男女要上床……不过,就让我好好见识一下吧,我的劲敌们。」
黑钢焰进入了设置于会场中央的八角形结界。
当她踏上战场,结界在她这一侧用以出入而敞开的横向洞口便封闭起来。
已经无路可逃了。但她也无意逃跑。
好,快点来吧。
焰展现出这般昂首而立的英挺站姿时──
在会场北口方位的最前排。
龙帝学园的学生会长,小鸟游铃里坐在这个宛如特等席的地方,发出高亢的尖叫声。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焰焰~~~~!超级帅~~~~!」
她不停挥舞双手,疯狂彰显自己就在此处。
但焰不看她。完全不看。彻底不看。
焰或许已经发现了,但丝毫没有要转头看向这里的意思。
「讨厌~~~~!焰焰真的很傲娇耶~~~~!」
会长鼓起双颊,气呼呼地发脾气。
她身旁则是……
「啊嘻嘻嘻嘻嘻!简直就像你对我的态度耶,田中同学!」
「不,我是真的很讨厌你。打从心底希望你快点去死。」
魔神外山道无亲昵地搂著田中的肩,用那张中性的美貌不停磨蹭田中脸颊。
面对道无这样的举动,田中当然只有一句「烦死了」。
「对了,田中同学!不把女朋友带过来没关系吗?」
「……我又没有女朋友。」
「啊嘻嘻嘻嘻嘻!要是被伊芙听到这句话可怎么办啊~~?我想她应该不会再把力量借给你喽~~?」
「够了,集中精神看比赛哩,白痴。」
田中神情焦躁地如此低语后。
『接下来!是我们的白发鬼!立华柴暗入场──!』
雷射灯光聚焦于西口,将选手入场的这一刻照耀得光彩夺目。
白发少年,立华柴暗──
自该处缓缓走来。
他也跟焰一样,在花道的正中央昂首阔步。
田中感慨万千地看著他的身影。
「你变强了,柴暗。真的变强了。」
他的表情就像为自家孩子的成长感到欣慰的父亲。
但随即又因为紧张感而绷紧了整张脸。
「……你们两个绝对不能死啊。」
这是我第几次走这条花道了?
第一次踏上的时候,我心中涌现出一股独特的紧张感。
第二次以后,喜悦的心情胜过了紧张。
大家对这样的我传达出各种不同的感情。这让我非常开心。
但对这种情境渐渐习惯后……走在这条花道上时,我已经没有任何感触,只是理所当然地接受观众的声援。
但现在不一样。
我的心如擂鼓,彷佛像第一次踏上花道时那样。
每踏出一步,鼓动的速度就越来越快。
原因就出在我眼前约二十公尺处的那个女孩。
我的师父黑钢焰的存在,对我施加了沉重的压力。
结果昨晚我彻夜未眠。
虽然大言不惭地说会满足她的心愿,但要是最后搞得很难看怎么办?这份不安始终紧缚著我的心。与此同时……
我居然能和那个焰来一场真枪实弹的对决,而不是普通的对打训练。这一点让我无比欢腾,睡意一扫而空。
虽然很害怕,却也存在著同等量的期待。
这一战将是我的集大成。所以──
就算在这里结束一切,我也甘之如饴。
我怀著这股气魄,踏入结界之中。
接著,我和对手相互对峙。她或许会成为我这辈子最后一个敌人。
她拥有长及腰际的亮丽黑发,和残留一丝稚气的美貌。身穿学校制服的这名少女,浑身上下都散发出超乎常理的战斗意志。
我和黑钢焰对峙。
剎那间,我全身都沁出一层汗水。
不光是这样,我还浑身发颤。
但出现这种现象的并非只有我而已。
焰也一样。
「……真令人开心。看到我,你居然会产生临战前的颤栗感。」
「呵呵,我也很惊讶呢。其实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的感觉。」
哦?我夺走了焰的第一次啊。
「哈哈,那就好。但这样还没完喔。在这次的比赛中,我会让你第一次卯足全力应战。」
「啊啊,我很期待喔。」
我们向彼此露出龇牙咧嘴的笑。
简直就像恶鬼的笑容。
全身自然而然地涌现出力量。我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
还没吗?还没开始吗?
好慢啊。还是我先擅自开打算了?
我努力压抑这股亢奋感,把实况转播员的废话连篇当成耳边风。
介绍完我们这些出场选手之后──
『究竟是弟子会超越师父!还是师父会展现出威严呢!
绝对不容眨眼错过,万众瞩目的这一战!
正式!开始!』
终于开始了。
好了,我该怎么做?我要先做什么才好?
总之先冷静下来。定下心来,发动魔晄外装吧。
看样子焰也跟我想著同一件事。我召唤出外装后,对面的她也做出了同样的行动。
我们的右手臂,几乎同时被深色的外装包覆。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我要做什么?
啊啊,想做的事情太多了。
可是,没错,就先使出那一招好了。
嗯,就用那一招。
我压低姿势,往双脚注入力量──
接著狠狠地全力冲刺。
我踏破地板,一心往前直冲。
发动《音隼》,从背部喷射出魔力,彷佛生出一对羽翼似的。
《音隼》在往前冲的动能之上增添了推进力,我再把这些能量全数灌注于紧握的右拳。
然后──
「焰──────────────────!」
绝无收敛,毫无顾虑。
我瞄准焰的脸部,使出浑身解数的这一拳。
对此──焰笑得更加凶狠,猛地将头部往前伸。
直击。
伴随著拳头与头颅激烈碰撞产生的冲击波,吹乱了我的白发和焰的黑发,巨响狠狠地窜入耳中。虽然攻击成功命中,但我的伤势却严重得多。
打中焰额头的右拳发出「劈哩」一声怪异的声响,同时传来一股剧痛。
焰刚才的行动,是破坏拳头的反击。
用头颅最坚硬的部分接下打击,破坏对方的拳头。黑钢流把这门技术称之为《击铁》。
「唔啊!」
我的右拳肯定裂开了。
但那又怎样?
我无视这股疼痛,让全身动起来。
我往她的左上半身使出后旋踢。将脚踢往她的侧头部,并发动《祸孔雀》。
左脚绽放出金黄色的光芒,同时踢向焰的头部。
但她只是轻轻往后一跳,就避开了这个攻击。
「这招还不赖。可是……威力还是不及真正的《祸孔雀》。」
双方距离拉开后,我的踢击扑空,焰则摆出了架式。
几秒后,她祭出反击。
《祸孔雀/伪焉》。挥出绽放金黄色光芒的右拳时,那道光会释放出带有指向性的能量波。
面对这形似拳头的巨大魔力波──
我故意接了下来。
拳状的能量波打上全身的瞬间,引发了一场大爆炸。
金黄色粒子如爆炸烈焰般大范围四散,超乎常理的冲击袭向我的浑身各处。
这股激烈的威力,让我的皮肉、骨骼和内脏尝到几乎要粉碎的滋味。剧烈的疼痛袭来。
但这一切都让我感到无比舒适。
现在的我正在跟焰交手,正在跟那个焰展开实战对决。
想尽办法撑过差点被击飞的窘境后,我的情感顿时爆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出声来,并发动《音隼/双式》。
彷佛生出两对羽翼般喷射出魔力。
在猛烈的推进下,我将双方距离瞬间缩短为零,接著让双拳都覆上《祸孔雀》的光芒。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先挥出左拳,却被避开了。焰在闪避的同时,往我腹部挥出直拳。
我依旧挥出右拳,但也被躲开了。焰在闪避的同时,朝我的右腿祭出一记下段踢。
打击、被闪避、遭到反击。
这个循环重复了无数次。
伤势也不断积累。
我才不管呢。
我就想这么做,就该这么做。
打击、被闪避、遭到反击。
打击、被闪避、遭到反击。
打、避、反。
打。
避。
反。
打。
避。
反。
打。
打。
打。
避。
反。
比赛才刚开始,我的意识就开始恍惚了。
可是我好开心。实在太开心了。
我一直很想试试看。
跟焰──
来一场不耍小伎俩的正面对决。
『比、比赛才刚开始,但战况却出乎意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立华选手展开攻击!不停地攻击再攻击!
可是!却完全伤不到黑钢选手!
猛烈的连续拳击!目不能及的各种踢击!她竟全数躲开,还加上一记反击!
她的笑容是在述说师父的游刃有余吗?
你以为这些招式是谁教你的?这点程度的攻击奈何得了我吗?
就像这样!宛如师父在教导徒弟似的!战况一面倒啊!』
就如实况转播员的吶喊,焰彻底制霸比赛的开局阶段。
柴暗的脸早已被鲜血染得通红,开始有些微肿。制服各处也破损不堪,袒露的肌肤还喷出血沫。
江神春斗在站席上紧握扶手,神情冷然地看著他这副模样。
「一般人早就满身疮痍了吧。」
「对那家伙来说,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接话的佐佐木青狮也镇定地看著这一切。
另一方面,凛音的反应……
「立、立华先生──!加油啊────!啊,可、可是!黑钢小姐也要加油──!」
她用惹人怜爱的嗓音大声嘶吼,用尽全力为双方声援。
在她身边的克莉丝将上半身靠在扶手上,托著腮帮子,脸上依旧带有些许不悦。不对,跟开场前相比,她现在可能反而更生气了。
「哼!别打得这么难看啦,笨蛋师父!」
她如此嘟哝道。但心灵却丝毫没有得到一丝抚慰。
克莉丝会这么焦虑,并不是像字面所说,因为柴暗陷入苦战的关系。
引发焦虑的主因,是两人此刻的表情。
柴暗和焰都露出了开心又愉悦的笑容看著彼此。
这样简直就像──
克莉丝的心情随著分秒流逝不断恶化。另一方面的愤怒指数也逐渐攀升。
「气死我了~~~~~~~~~~!放开我~~~~~~~~~~!我真的看不下去了,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爷爷满脸通红,唾液和鼻水等骯脏的体液四溅,感觉有点脏。江神全司和流永从他身后架住,拘束他的行动。
「实在老丑至极。」
「余所识之男,已然逝矣……」
两名老者完全看不下去。但爷爷却无视于此,死命挣扎,更想闯入他们的比赛大肆捣乱。
在脏兮兮的爷爷眼中,两人之间的互动根本不能称之为对决。
简直就像──
「不准像笨蛋情侣一样打情骂俏,混帐王八蛋────────────────」
朦胧的意识,模糊的视野。
现在的状态,只要稍有不慎,就会立刻昏迷。
在这俨然是无路可退的窘境中,我对焰萌生了赞叹之情。
太了不起了。不愧是我的师父。
在这场黑钢流拳士的战斗中,我根本没有出手的余地。就算鞭策自己,奋力想抓住她,她的背影依旧遥不可及,不容许我追随其后。
太强了。我的师父果然很强。
那么……
差不多该舍弃崇拜者这个立场了。
在这场赛事中,我首次躲开了焰挥出的右拳反击,大大地往后退。
拉开间距后,焰愉悦地笑了。
「要让我看看你的成长了吗?」
听到这句充满期待的话语,我轻轻点头。
到刚刚为止,我们所做的一切终究只是打闹罢了,不算是真正的比试。
能在实战舞台上见到彼此,实在太令人雀跃了,我们才忍不住起了玩心。
但接下来就不同了。
「抱歉,让你焦急了。好戏现在才要上演。」
说完,我将右手拇指压上左手中指──
「我要履行承诺了,黑钢焰。」
我舔去从额头流淌而下的鲜血,并咧嘴一笑。
随后,我将手指折出「啪叽」一声。
剎那间──
缠绕全身的魔晄防壁光芒,从银色变成暗黑色。
色泽昏暗又慑人的光膜,如火焰般倏地膨胀。
若是以前的我,这时会体会到宛如被怪物吞噬的感受吧。
接著就会变身成另一个我。
但体内的上位存在如今已为我支配,不会再有那种现象了。
我依然是我,还能感受到力量疯狂飙涨。
感觉就像全身的毛孔不断喷发出巨大能量。
我沉浸在这份舒适感当中。与此同时──
包覆右手臂的外装形体也开始改变。
整体被黑红色光芒笼罩,形状和尺寸都改变了。原本可以藏于制服衣袖内的臂甲不断膨胀,撑破衣袖露出全貌。
变化结束后,笼罩外装整体的黑红色光芒也同时消失。
进化后的外装型态,跟焰的外装十分雷同。
巨大、粗犷,有种不祥的气息。
红、蓝、绿三种颜色的线条,如血管般遍布于表面。
「我要上了……!」
低语的同时,我再次发动力量。
将全副精神集中于双眼后,视野出现了变化。
无数闪亮的细缕或球体悬浮在半空中。映入眼帘的这些东西,正是人类的气流。
站在我眼前的焰的气流,自然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我完全能掌握气息是如何循环流动。
「……不错嘛。我也久违地拿出全力应战吧。」
焰的脸颊滑过一道汗水。
当这滴汗流到下巴,落至地面往四方溅开的瞬间。
焰冲了过来。
她利用《音隼/双式》猛冲而来,速度快到无法辨识。然而……
我却能洞察机先。
拉近双方距离的同时,焰往我的脸挥出一拳。这一击果然充满魄力,隐含了犯规等级的威力。但就连这个逼至眼前的拳头,我也早就预测到了。
我若无其事地闪避后──
开始控制血液。
我让左前臂伤口喷出血沫,化为一柄长剑。
瞄准焰伸过来的手臂一斩。
划出半月形轨道的这道斩击,成功命中目标,切断了焰的左前臂。
「唔……!」
焰露出了从未出现过的表情。
她瞪大双眼,惊愕之情表露无遗。
「怎么样,我没夸张吧?我说过会满足你的心愿。哈!」
我对停下动作的焰,挥出被臂甲包覆的右拳。
焰往后一跳闪开攻击,拉开间距。可是──
「这我也猜到了。」
我操控沾附在她移动方向地板上的血液。
黏在地上的血液化作子弹的形状,狠狠袭向焰。
总共有七个。
「~~~~唔!」
焰连忙发动《盾枭/丸魔》,试图防御全身。
喂喂,你忘了吗?
这些血液可以让所有力量失效。因此血子弹轻而易举地贯穿《盾枭/丸魔》的超强防御力──击穿了焰的大腿、下腹部、右肩和脸颊。
不只是方才被切断的左前臂,刚刚受到直击的各处也喷出鲜血。
可能因为这一幕太凄惨了,不知不觉中,场内变得鸦雀无声。
「……你得到了这么恐怖的力量啊,柴暗。」
眼前的焰发动了《气死快清》。
负伤的地方都被淡绿色光芒笼罩,伤口瞬间愈合。
被血子弹打穿的洞立刻填补,被切断的手臂也得以再生。
我故意准许这一切,并开口说道:
「焰啊……你应该以为自己能准确地估量我的力量吧……但应该差很多喔。」
接著,我举起血液化成的剑──
「我比你想像中还要强好几倍。」
这次轮到我往前冲去。
与此同时,我发动了另一个力量。
《珀剎怖冻》。
体内的上位存在归我支配后,我就能同时发动两种力量。而且完全无须咏唱,也毫无风险。
我可以不限次数、无止尽地发动。
使用能力的同时,周遭的时间马上冻结,一切都为之停摆。
可是……果然该说真不愧是焰吗?
在这个静止的世界中,只有焰和我能动。
她跟我一样,是外装型态被归类于规格外的魔术师,因此没有异能。既然如此为什么焰还能动?
再简单不过。就只是因为她的基础能力高得出奇。
她可以在正常状况下,使出与江神的魔晄神气同等,甚至更快的速度。
「太了不起了,焰。可是……根本毫无意义。」
我迈开步伐的同时,她也冲了过来。
她只有一个目标。就是用黑钢流奥义•《打心终天》攻击我。
她的气流让我得知了她的盘算。
这就是到达真眼领域的人拥有的特权吧。
气──也就是魔力来源,是生命体活动时不可或缺之物。
气会从数十个关门释放而出,源源不绝地在全身上下循环。
每当生命体行动或思考时,气流就会产生微妙的变化。
变化幅度真的相当微小,看起来总像毫无变动。
可是……或许是因为我抵达了真眼领域的最终地点吧。
现在的我可以完全读出气流的微妙变化,完美掌握对方有什么想法,会采取什么行动。
也就是说──在对方行动之前,我就能完全猜到他想做什么,所以能应对对方的任何行动。
就算是这场比赛也一样。
我事前就掌握到焰打算使出《打心终天》。所以当我进入双方的攻击范围时,我就挥出了假动作的斩击。
我将剑高举过头,瞄准焰的头顶猛力一挥。
焰的掌击也在同一时间伸向我的胸口。
如果我尚未抵达真眼领域的最终地点,应该就会吃下这一击吧。说不定在那一刻就会分出胜负。
但现实并不会发展至此。
我取消从高处往下挥的纵向劈斩,将身体往旁边挪移,躲过了掌击。
同时往焰充满破绽的躯干挥出一记斜斩。
光看气流,就知道这个战况超出焰的预期。所以她没办法躲过这一击。
但真不愧是我的师父。
或许是出自野性直觉,面对我的攻击,她下意识地缩起身子。
血刃碰上她的肩头。这道劈斩本该又深又斜地斩裂她那纤瘦的身躯,现在却只是轻微地切开了她的皮肉。
焰被砍过的地方喷溅出鲜红色的体液──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既开心、又快乐、又可爱地。
扭曲那张白皙的美丽面容大笑出声。
笑声中蕴藏著无比癫狂。
焰接下来采取的行动,完全印证了这一点。
「罗!」
她朝我挥出拳头。
不只一次。
一、二、三、四、五、六、七。
她毫无间断地挥动双拳。
这阵攻势宛如暴风。然而……这也毫无意义。
气流早在事前就透露了焰的行动。我能马上掌握该如何动作才能闪避。所以焰虽祭出这阵狂风般的猛攻,却无法伤及我分毫。
简直就像扭断婴儿手臂一样容易。我依旧泰然自若,在千钧一发之际持续闪躲焰的拳头并低语道:
「差不多该让你瞧瞧利用气的流动的攻击招式了。」
所谓的气,是从数十道关门释放出来的东西。
这个关门可说是人体最大的弱点。
只要看出关门的所在位置,在适当的时机发动攻击……
就能彻底破坏那个部位。
「邪!」
当焰挥出被粗犷臂甲包覆的右拳时。
「喝啊!」
我也气势汹汹地高呼一声,挥出右拳。
被外装包覆的两个拳头激烈交锋,爆发冲突。
冲击波随著轰然巨响产生,双方的臂力导致脚底下的地板出现裂痕。
占上风的人──是我。
焰的右拳被弹飞到后方,她跟著也被拳头牵引,整个人被打飞出去。
当她飘浮在空中时。
包覆焰右手臂的漆黑臂甲应声碎裂。
遭到破坏的不只是外装而已,她的右拳也被粉碎了。
焰想当然尔掌握了这一切。所以当她采取防御身形之后,便立刻用《气死快清》试图治疗。可是……
「……你实在太可怕了。」
伤势没能治愈。看她的气流来看,这个事实昭然若揭。
「我破坏了拳头附近的关门,所以用《气死快清》也无法治疗。不过……我有手下留情,所以关门迟早能恢复作用,这样拳头也能治愈。但在这场比赛中,你已经不可能正常使用右拳了。」
「哦……」
听我这么说,焰勾起一抹我从未见过的笑容。
不,那或许不该称之为笑容。
她的表情就让气到发狂的猛兽,在敌人面前彰显獠牙的模样。
「你有手下留情?你对我放水了是吗?」
「是啊。」
「你知道这么做是在侮辱我吗?」
焰浑身都迸发出剧烈的杀气。
如果是前阵子的我,就会当场瘫坐在地,一边尿失禁一边谢罪吧。
但现在的我毫不惧怕,反而能露出冷静的笑容说:
「是啊,我当然知道。对一名斗士放水,可说是最大的侮辱。可是焰,这终归只建立在我把你视为斗士的前提之上。说白了……现在在我眼中,你根本就不是斗士。」
「……啥?」
「你明白吧?在这个半个月内,我们的力量差距已经太悬殊了。所以我现在只把你当成一个女人。要带著杀意攻击这么弱小的你……太可怜了,我实在下不了手。」
我用扫兴的口吻这么说后,焰低下头,浑身震颤不已。
接著──
「你这、笨蛋徒弟啊──────────────────!」
她那惊人的怒气彻底爆发,朝我冲了过来。
这种乱无章法的攻势,跟平常的焰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我还是能读取她的气流,让所有攻击失效。
我轻松闪避她的攻击,并在心中向焰谢罪。
对不起,对你说了那么残忍的话。
但感觉怎么样?你几乎没有对对手发过脾气吧?
吶,怎么样?焰,你现在──
是不是打从心底想要赢过我?
我就是想引出这股心情。
为了满足身为斗士的你,势必得引发这种感情。
只要出现能让她产生强烈情感的对手,焰的孤独感一定能得到宽慰。
「唯独不想输给这个人」、「败在这个人手下,我会懊悔得要命」──我要成为能让她涌现出这种心情的对手。
我躲开瞄准鼻梁挥出的左拳,往她腹部揍了一拳反击。这一击也故意没灌注多少力量,力道小到只会让她有点疼痛而已。
完全就是侮辱。这种藐视对手的行为是最要不得的。
焰当然被我彻底激怒。
「柴暗!」
她神情凄厉地往我上半身使出后旋踢,但并没有踢中。
怎么样?很火大吧?打从心底气得半死了吧?
真的很想打倒我吧?
焰,被你憎恨虽然很痛苦,但这就是约定。
你可能会开始讨厌我。但为了将你从孤独感中拯救出来,我什么都愿意做。
来,继续生气,再更拚命一点。
你的敌人就在这里。你打从心底想要揍扁的男人,就在这里。
吶,焰──
你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感觉就像烧得火热的石头在胃里翻搅似的。
「柴暗!」
黑钢焰喊出徒弟的名字,声音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静。
对徒弟的尊敬、友情和爱情。
全都消失无踪。
现在在她眼前的人并不是徒弟,而是让她恨得牙痒痒的敌人。
「哎呀、喔哟~」
对方轻轻松松躲开了她的攻击,还往她脸上挥出一拳反击。
鼻子被打中后,传来一种特殊的不快感和疼痛。血管可能裂开了,鲜血顿时流淌而下。
「可、恶──────────!」
她怒火中烧。原因当然不是出在对方对少女的脸出手。
立华柴暗只用了会让她流鼻血的威力打她,这种藐视的态度让她火冒三丈。要是他真有那个念头,根本可以把自己的头盖骨打裂。但他却刻意不这么做,刻意花时间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
说白一点──焰真是不爽到极点。
「不准瞧不起我──────────────────!」
焰释放出灼热的情感,但她却也身在某处,冷静地观察自己。
真是惊人的语气。我已经多久没像这样用低俗的口气大吼大叫了?
……我想,大概是第一次吧。
「接招吧──────────!」
我也是第一次这么气愤地挥拳。跟白钢水命战斗时也没这么拚命。
从来没这么想把对方海扁一顿。
……啊啊,但我觉得好热,真的好热。
烈焰般的感情,彷佛要将我全身燃烧殆尽。
这是初体验。过去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感觉。
……啊啊,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出生后历经了十七年。
我现在终于将渴望至极的事物握在手中了吗?
这就是──
这就是想要获胜的心情吗?
啊啊,焰,你明白了吧。
你的神情有些不同。被鼻血染红的脸上,带著一丝笑容。
没错。现在的你亟欲取胜,打从心底想要赢过我。你终于遇见这种对手了。
你再也不是孤单一人了,黑钢焰。
……所以已经够了吧?
已经可以让我终结这一切了吧?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情感在毫无意图的情况下表露而出。
……我已经履行承诺,成为能抚慰焰的孤独的人。
取而代之的是,我却要看著不想直视的光景。
看著我单方面亲手将焰打得不成人形的模样。
……那是因为我很想赢,很想超越她。
我一直在追逐她的背影。我始终凝望著黑钢焰的背影。
好想追上她、和她并肩而行、与她站在对等的立场。
我就是抱著这股心情不断努力。
可是……我好像做得太过火了。
对我来说,现在的焰只是让我不屑一顾的三流角色罢了。
战斗过程中毫无乐趣可言。一个大人会沉迷于压死蚂蚁这种小事吗?同理,我的热情也急速冷却。
……这场比赛结束时,或许有一方会丧命──虽然抱持这股觉悟迎战,但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
「……差不多该结束了。」
焰的神情紧绷,似乎对我这句话产生了戒心。
她大概猜到了我的意图,准备往后退。
没用的。毕竟这个行动也在我事前的预料之中。
她脚步站定不再往后退,停下了动作。
……要在最后关头使出的招式,我早就已经决定好了。
我原本要在这场激战的最后,用这一招好好报答你的恩情。
你可能会因此丢了性命。我早已对这个结果做好心理准备。
但应该不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