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神明(2 / 2)
水原瑠花 八月十九日 星期一 晚上八点
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
我踩着碎步快速走着,从千寻位在车站前的公寓走路回家。
虽然有公车刚好要从车站开往我家那边,但我今天有一股冲动想要用走的。
穿越车站附近车水马龙的大马路后,眼前出现一条长长的乡村小路,远方微微传来蝉鸣声。真卖力挥洒生命啊,明明一周后就会轻易地死去。
我反刍着后藤老师说过的内容,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已经结束了。
很快地,我做的事就会在全校传开,连闲杂人等都知道。不,那些有追踪二宫的人恐怕已经讨论得沸沸扬扬了。
说起来,这件事到底该如何解决呢?
二宫受到惩罚,我向大众谢罪「很抱歉,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可可的恶形恶状被抖出来,然后呢?谁来填补我心灵的空洞?表面上问题似乎解决了,但我的心情又要怎么办?
爸爸不可能辞掉工作多陪陪我,到头来,我还不是只能走回头路吗?
做什么都没用,上天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啊?
妈妈,全是你害的。
你要是活着,我就不会这么寂寞、这么痛苦,可以拥有平凡的小小幸福。都是因为你死了,我这一生才会受尽罪恶感折磨。
可是,我没有做坏事。我只是被你生下来,是你不够坚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没有伤害任何人,平时还有好好打扫、做家事啊。
心变得丑陋黑暗,不断向下沉沦。我在推卸责任。这就是我的本性吗?
我越想越生气,憎恨的情绪满溢而出。我只希望在我用憎恨填补心灵空洞前,能有一个人、出现一个人,愿意真正地爱我,愿意紧紧拥抱我。还是说,我直接离家出走算了?走去陌生的土地,死了算了。反正没有人在意我的死活。
尽管我身上没钱,但反正肚子饿了就去商店偷东西,想上厕所就去公厕上。洗澡嘛……总有办法解决。
待在这里没意义,这个地方容不下我。
我走了二十分钟左右,绕过一个杳无人迹的巷弄转角,街灯发出「滋滋、滋滋」的噪音不停闪烁,如同舞台灯光,交错着黑暗与光明。
闪烁之中,依稀可见有个人影蹲在那里。
那个人穿着短袖帽T和黑色五分裤,以男孩子来说,头发长了些,感觉没有好好洗头,远远看过去,头发结成条状黏在脸上。
我不禁打了个冷颤,躲回转角查看。被可可攻击的恐惧仍未消除。尽管时间还不到深夜,有人埋伏在偏僻的暗巷也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直觉告诉我:离他远一点。
他是什么人?
我躲在角落观察着。
人影盯着围墙上的野猫。是一只白猫。想逗它玩吗?
我想看得更清楚,微微探出身体,但须臾之间,路灯暗下,我没看见是怎么一回事。
当路灯再次亮起,人影已经抓住野猫了。
呃!什么?
我吓得差点尖叫。
人影迅速捏住猫的脖子,把它塞入身上带的背包。街头回响着猫的凄厉叫声,声音逐渐消失在背包中。人影拉紧背包袋口,关上夹扣,转动脖子东张西望。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他的脸。
「武命……?」
石田武命 八月十九日 星期一 晚上九点
我掐住疯狂挣扎的野猫的脖子,拿出那把反覆使用、血液凝结在上面的小刀抵住它。压制野猫的手被抓到流血了。可恶,野猫说不定会有什么传染病。啊,不过没差啦,反正杀完父母我就要去自杀。
对不起,你是无辜的,但是请当我的练习对象。我举起刀,猛力往下刺。手感太浅了。猫发出低吼,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尖叫。猫奋力扭动,我不小心松手,它马上迅速跳走。
不妙!
它明明中了一刀,速度还这么快,要是跑到镇上被人看到,发现是虐待动物就糟了,事情可能会闹大!绝对不行!
我判断必须立刻解决,并高高举起刀子。往上抬时,沾在刀面的血向前方飞溅。我豁出去,对准野猫掷出刀子,命中目标。
噢呜!
猫发出呕吐般的哀鸣,四周又回到鸦雀无声。我慢慢走过去。
丢出去的刀刺中了头部。
它的身体还在抽搐抖动,似乎还没死透,仍想挣扎逃走。不能再让它痛苦了。我抓住猫,把它按在地面,拔刀,朝它的颈部刺下去。
一刀、两刀、三刀。
我刺了无数刀,直到头与身体分家。
坦白说,捏熄生命火苗的感觉挺痛快的。
我决定要杀死自己的父母,并且订立接下来的计画。说是计画,其实也只是在脑中推演流程罢了。
我的最终目的是杀害父母后自戕。
因此,我不需要构思完全犯罪或是诡计那些的。动脑不是我的强项,我不可能自己想出什么诡计,只要拿刀猛刺就好,完成之后当场自杀。计画本身很简单,但我还是担心会出错。
这个担忧很正常,我没拿刀捅过人,身边也没认识杀人犯朋友可以请教,所以我有必要练习拿刀刺杀生物的手感。
我知道这是犯罪,但是为了达成目的,这是必要之恶。
于是,我用打工存的钱买了小动物来试刀。第一次用刀刺加卡利亚仓鼠时,我惊讶地发现肉比想像中硬。应该说肉吗?还是骨头呢?我以为仓鼠很小,一定很容易下刀,想不到比想像中困难,看来果然有练习的必要。我把尸体埋在山上,又去了一趟宠物店。
小白鼠、乌龟……我挑战的生物越来越大,逐渐习惯刺杀的手感。就在我杀了一万圆左右的天竺鼠时,那种感觉变成了快感,可以感觉到血液沸腾着。
我发自内心觉得痛快。
但是,我的存款没有多到可以无限挥霍,如果想要挑战更大的实验对象,就得花更多钱。我在宠物店挑不到体积大又便宜的动物,落寞地回到秘密基地时,不知是偶然抑或上天注定,有一只野猫盯着我瞧。
我认为这是命运。我真走运。于是,我立刻展开行动。
我马上抓起那只猫,带回秘密基地杀了它。等头和身体分家,数秒前看起来还是一只猫的物体不过是一团血肉。被刺一定很痛吧。对象有可能逃跑,或是挣扎抵抗。
我看着猫抓的伤口,虽然没再流蠠 ܒ�� ȆÖ p�0q � � �J � �Ϯq� (ή� X!0q � ¡�,但变成几条红线。看来得在对方反抗之前一刀毙命。
瞄准喉头、眼球、胯下和心脏应该有效,这些部位能造成重大伤害,尤其瞄准眼球特别有效。只要眼睛看不见就插翅难飞,也别想抵抗了。只是这个部位难度很高,要刺中并不容易,要特别留意。
我拎起猫的头和身体,扔在帐篷旁边。接着拿起摆在帐篷旁边的铁锹,去隔点距离的草丛挖掘松软的泥土。
尸体不埋好会腐烂发臭,还会长苍蝇。事到如此,我已不在意整洁问题,但必须确保最低限度的生活品质,环境也会对我造成影响,左右成败。
总觉得土铲起来变难了,使不上力气。对,我没有好好吃饭,可能没体力了。肉体正先我一步死亡。
不行,我还不能死在这里。
等一下吃个干粮面包补充体力吧。
手掌又湿又滑,布满汗水和猫的血水,我拼命抓紧铁锹,挖出一个大洞,接着走回帐篷边,抓起猫头。哦,触感真像颗球呢,单手就能抓起,跟棒球差不多,但我根本没打过棒球。
哈哈。我笑了,模仿起一点也不熟的投手动作。
「武命选手投出关键的一球!」
我替自己现场转播,右手掷出猫头,宛如把揉成一团的卫生纸丢进垃圾桶。猫头划出漂亮的弧线,掉进洞穴里。好耶!我扔出飞刀时也神准无比,说不定很有投球天分喔?都无所谓啦。
接着,抓起猫的尸身,走到洞口前,扔进去,再次拿起铁锹,把猫的尸体埋起来。
呼,爽快。我确认手机,今天是十九号,时间接近晚上十点。来睡觉吧。虽然有点早,但我累了。嘿咻!我直接在埋猫尸的位置前面躺下。土壤的触感真舒服。
这块土地下,埋着被我杀死的动物们。
我想起了被霸凌的日子。一天,我放学骑脚踏车回家,莫名其妙被学校的孩子王踢飞,没说原因就狂殴一顿。
是因为我常常傻笑,他看我不顺眼吗?答案已不可考,但我当时真的很弱小。
如今,我已经厉害到可以杀死这么多动物了。我变强了,我现在是为目标而战的厉害家伙。
再一下。只要再撑一下,我就能得到救赎了。
问题是,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想不到比猫还大又适合的动物,外面卖的狗随便一只都是八万圆起跳,我不能为了练习花掉八万圆,但是野狗并不好找。
怎么办?要直接去做掉父母吗?
要现在下手也可以,我已经相当熟悉刺杀生物的手感,应该差不多了?
不可能用真人来练习,看来只能练到这里了吗……
不,等等,还有一个超棒、超级适合的练习对象,不是吗?
我手撑地面,重新站起,抓起刀子和铁锹。手机已用手动式充电器充好电,可以充当手电筒。我穿越树林,拨开草丛,忍着树枝造成的刮伤步步前进。
走了五分钟左右,总算抵达那个地点。那一天,我和直人叔叔相遇的回忆之地。没错,就是这里,地面的土微微隆起。我咽下唾液,把铁锹戳进地面,喘了口气。
拿高贵的尸体练习不就好了?
简直适合到可笑的地步。因为,他可是我想杀的对象的儿子呢。当初是直人叔叔帮我做掉他,但其实我恨不得亲手制裁这个废物。
我拔起铁锹,使劲往隆起的土丘刺,再用脚踩下去,接着放倒铁锹,利用杠杆原理一口气翻起土壤。
刺入、翻起。刺入、翻起。我重复着铲土的动作,不知来到第几次,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腐臭。味道似乎从土壤中飘来,因为我把土翻得到处都是,树林里顿时充满了刺鼻臭味。
有些土呈现液状和泥状,我看不清楚,用手机一照,看见了衣服。是他穿的衣服。我停止挖土,用铲头拨开覆盖在尸体上的泥土。
散发出恶臭的那样东西,已经失去人类的形状。当时看到的尸体虽然丑陋,但至少还像是个人。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哈,太惨了吧。
尸体腐烂了,勉强黏在上面的肉呈现泥状,长了好多的蛆。
大概是脂肪融解的关系,他看起来变瘦了,头发也不见了。
并不是头发从头皮上脱落,而是整片头皮滑了下来。除此之外,还能微微看见变成深褐色的肉。
活该啦。
你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毛病?一天到晚惹事,总是拿别人出气,抽菸喝酒折磨自己的身体,你这样活得很开心吗?没办法回答了吧,因为你嘴巴的肉都剥落烂掉了啦。
我举刀刺向高贵的腹部,笑了出来。
不是平时那种假笑。
是发自内心的欢笑。
水原瑠花 八月十九日 星期一 晚上十点
眼前出现疯狂的景象。
我的脑袋一时之间无法负荷。
稍早,我察觉情况有异,武命的样子怪怪的,于是偷偷跟过来。
因此,我会目睹一切只是偶然。不,我希望只是偶然。
和我在同一个地方打工、读同一所高中的好朋友,竟然在飘着诡谲腐臭的树林,坐在一个坑洞里挥舞刀子。
洞里传来他的笑声。听到那个声音,使我寒毛直竖。
可可……和可可一样,那种露出黄色齿垢的咯咯笑声。就是那个声音。
整个空间被疯狂所支配。我再也受不了,决定冲出去。我不是要逃,而是冲向他所在的坑洞。
「快停下来!」
笑声戛然而止。
他向后仰起身体看我,慌张地装出笑脸。我从没看过他露出这么可怕的笑脸,双目圆睁,嘴角高到不能再高,还能看见牙龈。
这是第一次,我对武命产生了害怕的感觉。
「是水原啊。」
在加遽的恶臭之中,月光微微照亮他乌黑黏稠的手掌。
这不是土,而是人的尸体。近距离看实在太凄惨了。
那具尸体已不成人形,我差点要吐了出来。
心中涌现大量疑问。
这具尸体是谁埋在这里的?武命到底在做什么?这里怎么会有尸体?难道武命杀人了?
以及,这究竟是谁的尸体?
「水原,感觉好久没见到你了呢。」
武命没有藏起刀子,爬出洞穴朝我走来。我本能性地害怕,不禁向后退。
这不是我认识的武命。
「你这是做什么?」
「你确定要听吗?」
武命旋即把问题丢回来。
「我认为你别知道比较好。可以当作没这件事吗?」
「不行,我没办法装作没看见。武命,我好害怕,你到底在干么?这太诡异了。」
倏地,武命朝我加速冲来,用肮脏的双手揪住我的衣服。
但是,他的手没有施力。他只是轻轻把我拉过去,我俩脸部的距离近到彷佛可以亲吻。
武命和平时一样,笑着对我说:
「诡异?哪里诡异了?水原啊,你又多了解我?唉,你真的都状况外呢。你向来只关心自己,出事也想自己解决。你喜欢把自己当成全天下最可怜的悲剧女主角,所以才会到处跟男人乱搞吧。」
他一句一句慢慢开导我。
语气的确很温柔,但内容像是批评我。我哭了,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武命见了,变本加厉地说:
「还好意思哭?我常觉得啊,女孩子真卑鄙呢,动不动哭,以为哭了就能被原谅。怎么可能啊,别以为哭能了事。」
「对、对不起。」
「唉,抱歉,我不是对你发脾气。我不是说过吗?我喜欢你啊。你忘了我之前才向你告白吗?」
「我没有忘,我很高兴……可是,我不希望看见你做这种事。」
「水原啊,听到你这么说,我也很高兴!」
武命不容喘息地大声回应,接着突然一推。他这次有施力,我向后方倒去。
我跌在潮湿冰凉、发出恶臭的土地上。
「只是啊,光凭你是不够的。」
他把左手持的刀子换到之前抓我的右手,转身跳回坑洞里。我坐在地上,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有听见「咚!」的着地声。
接着,我目睹他双手高举刀子,刺向尸体。
武命一次又一次地刺着尸体,每次都会大叫。
「啊啊、啊啊!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简直宛如动画场景,咆哮逐渐转变为笑声,在山中回响。我害怕得双腿打颤。
好可怕。
我看不见洞里的尸体到底变成什么模样,只知道武命狂刺一阵后,一度仰头对着夜空大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空气劈里劈里地震动。
癫狂。他的表情陷入癫狂。我听见武命发出「呼——呼——」的喘气声,没想到那个沉稳的武命会有如此疯狂的一面……
我则因为过度换气,发不出声音。
「水原。」
我震了一下,武命咧嘴笑着说:
「庙会那天,你不是向我坦露心事吗?说你晚上会去见网友。其实我更早之前就知道你状况不妙了。」
他在洞里抬起上半身注视我。我想起庙会那天发生的事,当时一股没来由的冲动,驱使我说出了自己的秘密。
而他却说,其实更早以前就知道我的秘密?我很想追问,但只能发出「呜、啊」的声音。
他继续说:
「水原,你差点被人强暴吧?啊——抱歉,我说话不经修饰,但如果类似情形不只一次,我指的是放暑假前发生的事情。你认识一个满脸痘痘的男人吧?那是我哥,石田高贵。」
石田高贵?
放暑假前发生的攻击事件只有一个,他说的是可可。
那个跟踪到我家想袭击我的男人,原来叫作高贵吗?整个暑假,他造成的阴影都笼罩着我,我不可能忘记。那家伙竟然是武命的哥哥?
怎么可能!
武命和可可一点也不像。那个人满脸痘痘,还有口臭。
啊,不对,若是现在,我能想到一个共同点。
野兽。
那忽然迸出的野兽表情,和他如出一辙。
我好不容易能发出声音,问出心中的疑惑。
「你为什么知道?」
「有人告诉我的。」
「你、你是听谁说的?」
「一个曾经是神的家伙啦!」
他生气地说完,再次举刀,缩回洞里刺尸体泄忿。
「他已经不是神了。」
「什么意思?」
「我啊,极度痛恨自己的家人,希望他们死。他们没一个爱我,都活在自己的世界,我一直希望他们消失。没有了这些人,我就能好好活着,就能享受人生的快乐了。正当我诅咒他们消失时,神碰巧出现了。」
武命脱下帽T,用衣服擦拭额头的汗,以及喷在手臂上像是血水的东西,再把衣服丢出洞外,刚好落在我旁边。
他的身体瘦成了皮包骨,一定都没有按时吃饭。这模样使他看起来更像怪物。
「神帮我杀掉高贵,我真的开心极了,要我把一切都奉献给他也无所谓。如此一来,我就不用被揍了,不需要每天战战兢兢的了!接着,我向神许了另一个愿望,请他一起杀掉我的父母,他答应我了。结果……结果、结果、结果!他竟然在下手前一刻背叛了我!突然说他害怕杀人!妈的、妈的妈的妈的!都去死吧!人终究是自私的!人最爱自己啦!平时根本不管别人的死活!可是,即使如此,他们还是温柔待我!温柔待我、和我变熟之后,狠狠地背叛我!他妈的混帐!」
这是发自内心的吼叫,他的声音越来越沙哑,喉咙都吼破了。心脏激烈跳动,我按住自己的胸口。扑通!扑通!感觉心脏快从嘴里蹦出来了。
心悸的原因有一半来自于恐惧,恐惧眼前的疯狂景象。
另一半则来自不好的预感。
神——武命提到这样一号人物,这个人杀了可可。
武命鼻子喷气,激动得发出「呼——呼——」的喘息,继续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呼——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神!对,是神告诉我你的事情。可是,他已经不是神了,我把这件事说出来,他应该会很伤心吧,但我无所谓了。不,应该是高兴吧?水原,你一定能了解我的心情,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没人会来帮助我的哀伤,无人能依靠的匮乏感。你通通都懂,对吧?」
武命看着我,背靠着穴壁坐下来。
「不要再说了……」
我努力挤出声音对他说。
这是可可的尸体。最后看到可可的人是谁?
那个当我以为自己要被强暴,紧急出现救了我的人。
他也是我的神。
武命盯着颤抖的我,露齿一笑,说了出口:
「杀了高贵的人是你的爸爸,直人叔叔。水原直人。」
东千寻 八月十九日 星期一 晚上十一点
流花。
听得见吗?
好久没跟你说说话了。
这一个月来,我有事情想对你说。
我曾经爱过你。
你的笑脸、你的坚强、你的大胆,我曾经通通都好喜欢。
所以,当时我想跟你死在一起,并和你踏上了旅途。尽管最后只有你死了,但其实我很快就振作起来了喔。
当时我虽然是国中生,但已经是大人了。
其实,我有余力冷静地判断是非对错。其实,我也认为应该要忘了你比较好。可是啊,我刻意不选择遗忘。
其中一个原因,当然是因为我曾经很爱很爱你,你的一颦一笑都让我眷恋不已。但还有真正的原因:只要依附着你,让自己活得痛苦,各方面来说都会比较轻松。
——我是内心怀抱阴影的人,没有朋友很正常,没有情人也很正常。今后就算一生孤独终老,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我的心里始终怀抱着忘不了昔日恋人的阴影。
我刻意选择不忘记你,只是想利用你来掩饰自己的懦弱。
这样很轻松。反正我的个性有问题,都是来自无可奈何的原因。
然后,我认识了一个叫作「瑠花」的女孩。
这一次,我假装把她当成你。原因说穿了,一样是为了自私的借口。
与瑠花相遇时,我总觉得是你以不同的身分回到了我的面前,彷佛时光倒转,我回到了可以自由自在的国中时代。
我一直好想回到过去。
因为我这一生错过了好多东西。我有很多东西想要吃吃看,也想打扮得光鲜亮丽,向喜欢的女孩子告白。
我以为自己错过了这些,通通都是无可奈何。但是,你变成了高中生,回到我的面前。
既然如此,我也能回到当初,尽情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尽情打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我再也不需要压抑自我,认为自己个性阴沉是无可奈何。因为我回到了那个时候。
我给自己找了借口,用它来爱瑠花。
只要待在瑠花身边,就能回到当初,尽情做自己。
只要有瑠花在,我就有资格改变。
因为瑠花是你转世变成的!
是,其实我并没有对瑠花一见钟情。
我只是想要一个可以改变自我的契机。
可是,说来可耻,现在不是了。
和从前我爱你一样,我发现自己爱上瑠花了。
我现在好担心她的安危,正在拼命赶过去。
尽管我和她认识的时日并不长,但这份心情不会有错。
我想要跨越,想要向前推进。
痛苦的感觉不会消失,但我可以变得更坚强。
瑠花是我用来当作忘不了你的借口,严格说来,也是新的依附对象。
但是、但是!
我喜欢她。
她早已不是你的「替身」。
因为她也愿意相信我、愿意爱我。
『千寻,救命!』
我和瑠花谈完分手后,过了几个小时,手机突然响起,她打电话向我求救,我马上急着去见她。
我一直跑、一直跑,跑到我和她第一次见面的便利商店。
我没有进入店门,直接绕到便利商店后面。
发现她蹲伏在那里,任何人影接近她,都让她像只惊弓之鸟。但是,她一眼便认出我,露出安心的表情。
「瑠花!是我!」
我走过去想要抱住她,她先一步扑进我怀中,牢牢地抱住我。
她看起来没有受伤,但脸上的表情显然出事了。
感受到她柔软的触感,我松了一口气。
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啊,瑠花。
我也紧紧地回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