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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2 / 2)

  拖着泥泞的双脚,本监国真是一步一个脚印儿。

  一路上遇见些个百姓,全都闪开了身子,巴不得与本监国离得远远儿的,个个绕道而行。

  看来本监国的丑陋是与日俱增了。

  我沿着路边儿一气儿走。小商小铺前门可罗雀,比起那天真是要安静不少。

  远处一老一小衣衫褴褛,唱着快板儿,搀扶着在街道另一头,声音听得真亮儿。

  “………桑树倒人吃草,大水没了青苗苗;沙田断种卧耕牛,民居泛舟财货漂……”

  本监国听得仔细,觉得此话定不空洞,便决计上前追问一番。

  我神情一个恍惚,眼前似是一团黑影飘过,那一对老少瞬间不见了踪影。

  揉揉眼睛,只当自己发了臆症,抬手遮了太阳,立定远观,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急急走着前去察看,可没走两步,身侧伸出一只大手将我的嘴一把捂上。

  我来不及叫喊,身子一歪,被横着拽进一间屋子。

  嘴上的手松开,我猛喘了几口气,抬眼望去,是个头戴冠帽的中年男人,肤色泛黄,脸腮无肉,肩膀宽阔,倒也强壮。他眉头紧锁,神情有些焦虑。我揉揉压扁的鼻子,侧头看着他。

  他伸手比了个噤声的姿势,将我拉到后堂,扯了凳子,示意我坐下。

  我心中莫名,也不妄自说话。

  那人去灶上倒了碗水,端了过来。

  “小兄弟,你别怕。我叫王四儿,是这家绸缎庄的伙计。”

  我接过水,喝了几大口——那鸡腿儿烤得是挺咸,回去跟侯爷说让厨子少放点儿盐巴。

  他见我喝得畅快,拎了块儿毛巾,去脸盆了沾了水,往桌上一放:“擦擦脸吧。”

  我应了声,放下碗,拿过毛巾在脸上擦了,很快,干净的毛巾就沾上了满满的泥垢。

  他拿了脏毛巾,又去水里透了,一边儿问我:“你刚从灾区回来吧?”

  我点了点头。

  王四儿在身旁坐了下来,手拍在我的肩上,也不嫌脏。

  “可不敢乱走啊。前些时日,官府将所有难民都逮了,关到镇郊的管制营去了。”

  我心内一震,问道:“王大哥,管制营在哪儿?”

  见他不语,我带着哭腔儿,继续说道:“大水七日,我与娘亲、妹妹走散,不知何处寻她们啊。”

  王四儿将毛巾又递了来,两眼微红。

  “去了管制营就是自生自灭啊。侯爷爱财,舍不得拿钱出来赈济灾民,往管制营里一关,任他们是饿死渴死,置之不理,还真不如让大水冲走淹死了一了百了!”

  我连忙起身,就地跪下,将头在地上一叩。

  “谢谢恩人啊!只是我不能不管我的亲娘和妹妹啊。”

  他向门外瞅瞅,低声说道:“你可别寻了,出去你也只是凶多吉少。皇上派人来巡查赈灾情况,镇里来了几个大官儿。近日来官府也加派人手,在各处捉拿逃窜的难民,在灾区被逮到你还有个活路,在这里被捉了,怕是就地就得处死。”

  我问道:“恩人,那我跑出去告上一状?”

  他攥紧了拳,轻哼一声,说道:“一开始,我们也有这个打算。可眼见这个新来的官儿一身锦衣,行走坐轿,排场比我们那个视财如命的侯爷还要大。大家也就死了念想,继续任人摆布。”

  唔?

  我一怔,“我一直住在乡下,却也听说咱符西区处处的民告不是摆设,但凡有人有状要告,写在纸上贴上去,官府就会亲自审理,让老百姓满意。”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今日不同往昔啊。三五年前确实这样,符区从东到西皆是一样,这符西政策更是开明,才引来多少商人开店做买卖,处处繁华啊。”

  他还要说什么,却突然打住,就着方才的碗喝了口水,说道:“小兄弟,我再给你找身衣裳换了吧。”

  我将破烂的外衣脱下,套上他拿来的粗布衣裳,连连道谢。

  垂了眼睛,我声音颤抖:“我们家就在遥河边的山上放蚕养丝,这大水一没,也没了营生。”

  他拧了眉头:“符西真是一日不如一日啊,这绸缎铺子老板攒足了钱,原本也打算关门跑走的。前几日官府下了令,让我们这条街上人人都得维持着生计,走不得跑不了啊,老板才让我看着铺面,自己去符东做营生了。”

  店内布匹稀疏几条,勉强撑着场面,凄凉萧索却是不假。

  我继续问:“刚才路过侯爷府,我远远看了,真像是神仙住的洞府,侯爷这样有钱,怎么不安置难民。”

  王四儿嗤笑一声:“侯爷的钱,朝廷下拨的款项,也是我们惦记的吗?今时不同往日——不可说不可说啊!”

  王四儿起身,去灶台拿了一个馒头,往我手里塞了,“逢人别说你是从灾区过来的,快往东面走吧,避上一阵子再回来。”回手又往眼上抹了一把,像是擦了眼泪。

  我胸口似是堵上了一块儿大石。

  将馒头揣在怀中,我出了绸缎庄。想到刚才那一对儿打快板儿的老小,便直直往前走。

  心中有了疑虑,再听小贩叫卖,声音确实有些凄凉。

  走到路口,右手边儿围了好些人,呼呼啦啦得好像有些热闹可瞧。

  走近一看,此处正是符西府衙。

  只见几个衙吏将一人推至门外,拎了领子,往台阶儿下一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