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之大, 怒意之盛，刘一铭隔老远都能感受到。

  “刘导, 她应该是把我当诈骗的了。”副导说, “明绮没和我打过交道，听不出我的声音。”

  “现在就剩一个办法了。”但这几乎等于导演自己扇自己巴掌。

  她犹豫着说，“您亲自打。”

  屋里静悄悄的。

  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刘一铭脸色变了又变。他攥住手机, 劲很大, “嘎吱嘎吱”，恨不得把屏幕都捏碎。

  前天的flag还在耳畔回荡——“这一千万我刘一铭就算扔了烧了做慈善捐了, 也不会给你一分钱！”

  两天没到就打脸……？

  太丢人了吧！

  副导察言观色。“要不算了？”反正您都不要脸到这份上了, 也不差这几句骂几个拉黑。“大不了咱们以后去学校挖点新演员培养。”

  “没用。”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刘一铭很清醒。

  只要发声的人说话算话, 要么他们flop要么他们死绝了, 自己在内娱不可能再够到顶级的资源。

  即使自己造ip, 没好演员演, 还是扑。

  “我刘一铭花成千上亿来这儿不是为了小打小闹拍网剧也不是为了给娱乐圈发掘新苗子的！”

  刘一铭的牙几乎都要咬碎。

  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明明一切都天衣无缝……刘一铭出神的盯住自己的微博。

  到底是哪一步开始出错的——

  一开始，他笃定明绮为了拿钱还债会忍着憋着屁都不敢放一个，最多“强硬”的发个律师函。

  无所谓, 他的节目他做主。

  他不给。

  就不认。

  有本事告他啊。

  就算告上法庭, 更无所谓, 他刘一铭有钱有时间, 跨国官司耗得起。

  即使输了, 他也能转移财产继续拖。

  后来, 洋洋得意的等她死时, 明绮却直接越过这一步扯下明星的光环和他开撕……

  比他更无赖比他更不要脸就像个走投无路只能打滚撒泼的讨薪工人。

  当时候自己怎么嘲笑的来着？“呵，这是实在没办法打算和我鱼死网破呢？”

  刘一铭突然打了个激灵。

  他顿悟了。

  就是这儿，就是这一步, 错了, 大错特错。

  “这女人心机太深了！”

  刘一铭豁然开朗，“我就说怎么被造谣了不澄清，被拖钱了被我骂了不来要，过了一天，让经纪人意思意思打了个电话诱惑我拉黑他……”

  她在做局！

  明绮刻意降低他的戒心，让自己觉得她山穷水尽，与此同时，不断让网上的“黑料”扩散，最后——

  “釜底抽薪。”

  “能和影帝影后是朋友，和那个什么狗屁编导肯定也是。”

  “她肯定早就准备好洗白所谓的‘金主’的黑料了！”

  刘一铭悔恨的狂拍大腿。“轻敌了。”“我这是正好撞枪口了！”

  他毫不怀疑，明绮是洗白金主黑料的同时，顺便把他也给收拾了。

  轻而易举。

  不费吹灰之力。

  这样可怕的女人，他得罪不起。

  牙也不咬了，气也顺了。

  这一仗他输了。

  输的心服口服。

  “早知道后边有这么多破事，别说一千万，两千万三千万我都掏！”

  副导默默挪开了点。

  先不说明绮看着不像那么有脑子的人。

  但……flag还是最好别立叭。

  ……

  刘一铭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镇定下来。

  歉，一定是得道的。

  要是可以，最好能挽回和她的关系。

  这么厉害的女人，以后自己没准还得仰仗她。

  “手机给我。”他拿副导的手机回拨电话。

  措辞都拟好了，笑容都挂上了，舔狗的语气都酝酿起来了，但……“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不信邪，连拨好几次，都是这样的提示音。

  “这是被当诈骗电话拉黑了吧。”副导说。

  刘一铭急忙拿自己的手机打——好家伙，一模一样的待遇。

  ……

  明绮挂了电话，越想越气，越气越骂——狗导演不给钱也就算了还把她信息卖给诈骗公司了？！

  于是冲上微博就是一句没有。

  这时，刘一铭看见明绮顶着羞辱他的id发微博了——【刘一铭今天还钱了吗：没有。】

  “不是拉黑，她是在暗示我！”刘一铭笃定，“明绮压根就没当你那通是诈骗电话，她一直都知道。”不然怎么电话一打就被掐，一被掐就发微博呢。“她在暗示我，不接受私下的道歉，只接受当众的。”

  这是在逼他公开道歉！

  逼他为自己的无赖买单！

  刘一铭哪敢不从。

  现在的明绮不是明绮，是明姐。

  明姐说东，他哪敢往西。

  给了路就代表还有回旋的余地。

  不就当众道歉还钱吗，只要不绝他生路，什么都好说。

  “走流程，打钱。把记录发给我。”刘一铭示意副导。

  他猜到了明绮的目的。

  自己当初污蔑她污蔑的有多狠，现在道歉就要有多诚恳。否则即使给了钱，她的好朋友们也会以诚意不够的理由继续针对。

  刘一铭在桌边坐下。拿出纸笔，伏案狂书。

  他要手写一份道歉信表诚意。

  写完了，打钱的记录也过来了。

  总觉得还是不妥。

  “明绮不会以为我是找人代写的吧？”他拎起道歉信端详。

  半晌，有了主意。“你掐我一下。”他冲副导说，“我自己下不去手。”

  “……”正好副导也看不惯他很久了。没犹豫，拽着一把细肉螺旋拧。

  导演“嗷”的大叫，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他急忙把道歉信接过来，泪珠子“啪嗒啪嗒”的落在纸面，洇出悔恨的痕迹。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

  副导看的眼睛都直了。

  这导演耍赖撒泼那气势，还以为是个硬骨头，没想到道歉说跪就跪秀的飞起？

  这以前得经历过多少鞭打才能练出来啊……

  但还没完。

  副导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咔咔咔”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把自己通红的眼和晶莹的泪摄入画面。

  网友发现《alive》的官方微博换头像了。

  白底红字大写加粗的两行「对不起我错了」。

  一个小时前还在隔空对骂，一个小时后耍无赖的直接滑跪道歉？【明姐把你们号盗了？】网友们齐刷刷的在《alive》下留言。只能有这个理由了。

  不少人字还没打完，就看见《alive》狂发三条微博。

  第一条是打款的记录，扣税后的八百万。

  第二条是手写道歉信的照片。洋洋洒洒一页纸。并且……【那个湿湿的东西是什么？】【哭了？】网友不信。【假的吧。】

  但很快他们就默默删掉了【假的吧】这条。

  第三天是四张刘一铭本人的哭泣图。就差直说纸上的水是我哭的了。

  -

  明绮很快就被粉丝的艾特架到了现场。

  她傻了。

  抄个转账记录的功夫导演立地成佛了？

  她急忙给梁哥发微信：【钱真的转了吗？】【是不是拿假截图骗我们。】

  现在刘一铭干出什么事她都觉得正常了。

  但不是——【转了！！！】三个感叹号足以证明梁哥内心的激动。

  明绮不想搭理刘一铭，但人家都这么诚恳了，总得有个回应叭……

  于是。

  【刘一铭今天还钱了吗：还了。】

  粉丝震撼！【明姐牛批！】

  有人翻出明绮的语录。【我可是锦鲤啊。】【能有我要不回来的钱？】——【明姐牛批！】

  粉丝趁乱安利。【粉明绮叭。】【自从粉了明绮，我蒙题全对彩票中奖一口气上五楼气都不喘了！】

  看着很假，但——【虽然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但能让刘一铭这种癞皮狗这么诚恳的道歉，我信了。】

  眨眼，明绮改名掉的粉全都回来了，甚至还多出十万有余。

  紧接着新来的粉丝就看到明绮发了新的微博，一张手抄的转账记录明细。【私信我账号打钱嗷！】【今天不打完我会心虚的！】

  他们惊了。【刚来就打钱？】【老板大气！】

  之前的粉丝哭笑不得，再三解释，勉强澄清。

  梁哥那边，有一部恐怖片的导演第三次找上门来——【梁哥，明绮这边怎么说？】【我们组的预算下来了，明绮姐要能出演，我们可以加钱。】【明绮要是愿意，改下本子升主角也行。】

  另外一部没发，片酬角色还是不变。

  梁哥最近都让明绮自己拿主意，他截图发了过去，解释清楚。一部导演不管明绮口碑如何，口风始终没变，而另一部，明绮被黑他降薪，明绮翻身他涨价，堪称墙头草。

  “明绮姐都那么多钱了，能演吗？”小季说。

  梁哥反应过来——“嘶……钱总不能嫌多吧。”但明绮这脑回路，还真说不准。他刚酝酿好措辞要劝，那头很快的回了消息。

  【《屠刀》】

  【我要演这个。】

  【从今天开始我的目标就是搞钱搞钱搞钱！】

  明绮头一回体验到了有钱的快乐。

  她叫了六百五十六的外卖！

  有鱼有肉有海鲜，还有可爱的小姐姐替她上门剥虾。

  开心完了旋即就是担忧——按这餐标，抱着还完债的五百万，她岂不是活个六年就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