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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2 / 2)


  她来做什么?

  ……

  庭前廊下,秦念月巧笑倩然。

  她的年纪跟阿嫣相仿,身量矮了稍许,生了张小巧精致的脸,圆圆的一双眼睛,笑起来很是甜美。虽说自幼丧母,生父在与靖宁县主和离后便远走异乡,半次面都没露过,她却被外祖母和三个舅舅悉心宠着,从未受过半点委屈。

  长辈们提起她,也尽是夸赞之语——

  善良、天真、单纯。

  因着身世可怜,秦念月自幼养在照月阁里,是老太妃的心头肉、掌中宝,看得比眼珠子还要珍贵。

  阿嫣虽只去过照月堂两回,却也瞧得出这位表姑娘在府里的超然地位,似乎除了堂妹谢淑与她甚少搭话,旁的都颇夸赞。

  听说她忽而造访,阿嫣心中微诧,吩咐玉镜将箜篌擦净,又让卢嬷嬷亲自将人请到侧厅,洗了手过去,就见秦念月站在案边,正抬目瞧墙上新挂的书画。那是楚太师的遗作,秋林读书,烟云峰岭,入目清静超逸。

  甫一会面,秦念月开口就是夸赞,语气之中掺杂几分羡慕,道:“表嫂出身书香之家,这画瞧着真好。”

  阿嫣眸色微动。

  祖父的画固然有过人之处,但以秦念月在谢家呼风唤雨的得宠身份,何至于羡慕?

  且那语气实在有点刻意。

  阿嫣从前没少在楚嫱手里吃亏,瞧着谢淑对她的冷淡样子,就留了个心眼,此刻听见这话,也只笑了笑道:“书画之道,不过寄情怡性而已,比起以身报国护卫百姓的襟怀,还是逊色了些。大热天的,暑气还没散,表妹怎么过来了?”

  “想着表嫂刚来魏州人生地不熟,或许会想家,就过来陪着说说话,反正也是闲着。”

  “那得多谢表妹记挂。”阿嫣轻笑。

  秦念月捧着茶杯,乖巧含笑之间,问起长安的风土人情,说她从未去过京城,心向往之云云。

  后来,话题就转到了谢珽身上。

  “……能嫁到表哥身边,这福气实在让人羡慕,你不知道表哥他有多好。”秦念月含笑说着,列了一大堆旧事佐证。

  譬如她幼时生病,谢珽曾亲自熬药照顾;譬如她喜欢某个首饰,谢珽立时就买了让人送给她;譬如她爱吃鲜荔枝,谢珽就派人亲下岭南,千里送来;譬如她不小心闯了祸,只要稍微撒个娇,谢珽就能帮她瞒过去;譬如……

  总之一句话,谢珽外冷内热,待她极好,想必对新婚的嫂子也很好,好得能让人羡慕。

  阿嫣听得一脸懵。

  秦念月嘴里这个温柔体贴的男人,还是她那夜不归宿、浑身冷淡、话都不多说半句的夫君吗?

  第9章 夜访  今晚多半是打算歇在这里的。

  一通闲谈,几盏茶喝下去,秦念月东拉西扯说得尽兴,阿嫣念她是将门遗孤,便也耐心陪着,又取京城带来的蜜饯给她尝。

  秦念月自是夸赞,似极喜欢这表嫂。

  末了,又甜甜笑道:“表嫂既嫁过来,往后就是一家人了。表哥待我都能那样好,想必这两日新婚燕尔,待表嫂也极体贴周到,用不着旁人操心。我也是怕表嫂身边没个人说话,会想家,才过来这一趟。若是叨扰了,表嫂可别见怪。”

  “怎么会,多谢表妹还来不及。”

  “那我就放心了,表嫂忙吧,不打扰了。往后若想找人说话,只管叫我就好。”秦念月热情说着,领了随身的两个丫鬟动身告辞。

  阿嫣承她大老远来探望,亲自相送。

  春波苑里游廊交错,廊下皆由青砖铺地,平整洁净。两人各由丫鬟簇拥着徐徐往外走,到一处台阶时,秦念月忽然“唉哟”一声,身子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慌得丫鬟仆妇赶紧去扶。

  阿嫣也心头微紧,道:“没伤着吧?”

  “只是崴了下,无妨。”

  “还是到旁边屋子歇歇,我请个郎中过来瞧瞧。”阿嫣不放心。

  秦念月却挤出个笑,道:“不必兴师动众,伤得不重。出来大半天,外祖母该寻我了,不如表嫂找个肩舆或是春凳,我坐着回去,缓缓就好。”说话间,轻瘸着走到旁边,坐在鹅颈靠椅上歇息,还有心思整理裙摆。

  阿嫣瞧她行动无碍,稍稍放心,遂命人去取小肩舆将她送回,卢嬷嬷亲自相陪。

  卢嬷嬷知道她的意思,将人安稳送到老太妃跟前,禀明经过请了罪,才告退而回。

  秦念月一路沉默,看似无恙。

  直到卢嬷嬷出了屋子,她的眼圈立时泛起了红,攥着老太妃的手,“嘶”的吸了口凉气,轻声呼痛。

  郑氏心疼极了,“怎么样,痛吗?”

  “有点痛。”秦念月轻声,眼睛里几乎浮起泪花,“外祖母帮我请个郎中瞧瞧吧,怕是得敷点药才好。”

  郑氏连忙让人去请,又嗔道:“既是伤着了,你就该在春波苑歇会儿,让郎中尽快赶过去,哪能这样拖着呢。”

  “我是怕闹太大,惹表嫂担心。”

  “她是春波苑的主母,又是做嫂子的,既崴伤了你,合该操心照顾,你何必为了她委屈自己。”郑氏原就对着婚事心存不满,瞧着外孙女这般懂事体贴,忍不住抱怨道:“你舅母添了不少人手在那里,又都是府里的老人了,怎么还如此不当心,连个台阶都扫不干净。”

  “外祖母也别怪表嫂,院子很干净。”

  秦念月劝完,又迟疑了片刻,才低声道:“我只是觉得奇怪。那台阶平整得很,地下又干净,原本不该崴脚的。也不知怎么回事,听说这两日那院子里还有旁人平白无故地摔倒。毕竟是新婚的院子,这样终归有点不吉利。”

  郑氏疼她极深,听见这话不由叹了口气。

  她自幼享福,一生尊荣,到了这年纪愈发相信鬼神之论。但凡想到阿嫣替嫁而来,白费了她先前祭告神明祖先的祷文,心里就如同拧着疙瘩,不舒服得很。

  这会儿又生出新的刺来,愈发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