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黎把他们敷衍过去后，却没有他们高兴，心里反而不断往下沉，胸腔像是被棉花堵住一样，难受得就要喘不过气来。

  其实他，根本都不知道，因为轻轻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件事情。

  为什么会不说？苏白黎不敢深想，他甚至都不敢问。他知道轻轻会在明年直接参加高考，是不是代表着她早就打算离开这里？到那时候，他该怎么办？

  “经过这次，我们会掌握长河无线原本拥有的大部分市场，公司将会处于在全市成为此行业中的前排位置。”企划部的负责人赵金做了最后的总结，一片鼓掌声中，出神的苏白黎没有听见手机信息提示音。

  在全市的前排位置？苏白黎觉得不够，他想永远跟她并肩，只能不断前行。首都航天局在国家最繁荣的城市，那里汇集了更多的优秀精英，比他有能力的，不知凡几。

  想到这里，苏白黎的脸色更加严峻了。张恒坐在他下首位置，看得心惊，以为是他们哪里没有做好。

  自家老板，总是让人忽略他是实际年龄啊。

  掌声落下之后，苏白黎简单地说了两句，勉励了大家之外，剩下的就是让财税部门做好后续工作，兑现之前的奖金。

  没去管后面压抑的欢呼声，苏白黎回到了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在顶楼，从这里能看到城市里的风景。他能坦然接受苏父的帮助，除了是自己的父亲外，还有他内心深处无处不在的紧迫感。这种紧迫感，只有更多的权势才能缓解一二。

  至于苏氏企业，他是在里面兼任不错，但从始至终都没有直接继承的想法，原因无他，且不说苏父年纪不大不说，关键是他要做的事情跟原先的苏氏并不一致。相对于直接继承又要处理多年来根深蒂固的内部关系，他觉得直接创造属于自己的帝国来得更快。

  黑夜逐渐降临，办公室里却没有开灯的迹象。苏白黎坐在黑暗里，眸色比风雪中的夜空还要深沉。

  最终是手机的响铃声打破了这片安谧，苏白黎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接过电话。

  “喂。”他的声音带着疲惫后的嘶哑，“爸爸，有什么事情吗？”

  是苏慎之的电话，苏慎之的声音轻快不少，音量跟以往一样：“白黎啊，你爷爷对此次的举动很满意，过段时间就是你爷爷的生日，到时候记得跟我一起去老宅。”

  苏白黎仍然没有开灯，声音平淡听不出起伏：“好的，苏慎之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苏父的声音明显一顿，有点愤恨：“你爷爷他……”

  剩下的不用说，苏白黎都明白。苏老爷子虽然不在职位，但是手握股份，而且看不得兄弟相残。更何况，他们也没有抓到一击就中的把柄。

  “我会去的。”苏白黎的声音更冷了一点，挂完电话后，他把手机甩在一旁，烦躁地闭上眼睛。

  空旷的办公室里，没有半点声音。苏白黎坐在椅子上，后背微微向后靠，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胸膛剧烈地起伏几下，似是要把胸腔里的闷气借此咳嗽出来。

  他捂住胸口竟然低低地笑了几声，笑声中没有半点愉悦。他是该问的，可他不敢啊。

  在星光下被他遇到的温暖，像是冬日里难得的阳光，他生怕就此消失。若是，她本来真的就不想告诉他呢。

  他从来没有如此纠结难受过，那些被他在日夜中深藏在心底的念头宛如水草般缠上他的心脏，让他几乎不能呼吸。

  最终，还是手机信息未读提示音让他回神。过了一会，苏白黎把手机拿了过来。

  打开消息的一瞬间，酸涩开始从心间褪去被新一轮的忐忑不安代替。

  轻轻在约他明天上午见面，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约他，可他心里全是被审判前的不安。

  若是，若是她……他不敢接着往下想。

  修长的手指点在屏幕上，好久之后之后，苏白黎才回复了这个过了一个小时的信息：“好，我到时候去接你。”

  手机早就没电了，叶轻轻刷完一道题，回了宿舍后才把手机充上电。等她洗漱完回来，手机才自动开机，她看了一下苏白黎的回复，思忖了一会儿。

  从他回复的信息里，看不出什么生气的样子。哎，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把保温杯的水喝完，宿舍已经到了熄灯的时间。她打开台灯，准备再看一会书再睡觉。台灯是蒲公英造型，打开的灯光明亮而又柔和，不仅雅观而且不伤眼。这个台灯，是张管家上次送衣服来时顺便带过来的，不用说也是苏白黎挑的，她很喜欢。

  看完书，已经晚上十二点了，好在明天是周六，他们现在还是高二，还有周末可以用来休息。张雅和钱倩倩又回家了，宿舍里在再一次只有她一个人。

  傍晚的时候，孙进学来找了她，说是航天局那边还很忙碌，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确认论文的撰写者，既然现在事情办完，也是时候回去了。临行之前，他对她说市物理竞赛的成绩虽然被涂抹无法恢复，并且考虑到全市选拔十人的名单已经确定下来难以更改。幸运的是，市物理竞赛定下的十个人还要参加今年的全省冬令营，在营里集训后才能成为参加省级物理竞赛。所以，叶轻轻就可以作为特殊人才空降生直接进入冬令营。

  临走前，孙进学特意说道：“冬令营里有不少曾经参加过物理竞赛的学生，你作为空降生要承受的压力会更大，因为你进去时是没有成绩的，只能排到最后。”他说完还刻意提了一下，“其实，你不去也行，只要你愿意，b大的物理系可以特招你。”

  回应他的，是叶轻轻斩钉截铁的回复：“不，我要参加。”上辈子她没有参加过竞赛，这辈子自然不会错过。至于压力，她相信自己完全扛得住。

  航天局的人都走了，但对叶轻轻的学习生活并没有产生多大的改变。若非要说改变的话，就是走在学校里看她的人更多了，还有张雅经常悄悄看她微博下的评论。

  宿舍里很暖和，叶轻轻看完最后一页，关好小台灯，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她准时七点半从床上起来。跟苏白黎约定的时间是八点半，所以她倒也不急。洗漱完还吃了几片面包，又把新买的书放进书包，这才穿好羽绒服准备出门。出门前，又瞥到桌子上的牛奶和面包，她想了想，又顺手放进袋子里，带了出去。

  最近的天气一直都是雪天，叶轻轻穿着暖和的驼色雪地靴，今天穿了一件韩版的鸭蛋青色羽绒服，羽绒服自带帽子，外面还在下着小雪，她把帽子戴上，连伞都没撑。

  周末的学校里没有多少人，高三的学生们要到明天才回来，住宿生们一般这么早也不会出门，毕竟雪天在暖暖的宿舍里呆着更舒服。

  学校里的雪路有专门的人打扫，因此并不难走，叶轻轻走路的速度很快，几分钟就到了校门口。

  在学校门口对面，苏白黎惯常开的那辆白色越野车停在那里。因为是白色车顶，从她这里并不能看出上面是否有些积雪。

  车窗是半开着的，当她走来的时候苏白黎一眼就看到了。她今天没有扎头发，黑色的柔顺长发刚好垂在胸口，因为戴帽子的原因两颊的碎发也自然垂落下来，显得她整张脸更小了。她从校门口走来，如玉般的肤色在雪地反射的光线下没有减去半分。

  苏白黎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等他放松下来之后，叶轻轻已经熟练地打开副驾驶的门，然后坐了上来。背包被她放在了后排，叶轻轻这才看向他。

  见到她熟练上车的姿态，不知怎么的，苏白黎的心里涌出愉悦的水光。

  “你吃早饭了没？”她晃了晃手中的袋子，袋子是半透明的塑料袋，能轻易看到里面的东西，本来出门前张管家硬塞了一碗粥给他喝，但他此时觉得胃部有了那么一丝饥饿感。

  见他摇头，叶轻轻把袋子给他，说：“先吃点吧，牛奶我早上用热水泡过，现在还是温的。”

  苏白黎伸出拿了过来，面包是很普通的吐司，上面有着他不爱吃的甜甜葡萄干。但他什么都没说，就着温热的牛奶，把她带来的面包片吃得干干净净，就连葡萄干都面不改色地吞了进去。

  吃完以后，车厢里是罕见的沉默，叶轻轻觉得这比遇到的学习难题还要棘手，她本来是想把论文的事情说一下的，但看见苏白黎望过来的眼神，顿时就有点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