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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阳鸟第79节(2 / 2)


  辛念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半圈,又折回来:“你这样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想过没有,他不会只用你这一次,以后还……”

  郗晨:“你想到的事我早就想过了。我不是为了你,没有你我也会这么做。我当然知道这是换汤不换药,但和张大丰相比,靳寻让我去陪的男人更有地位,我能踩到跳板会更高。我还会跟他们每一个人煽风点火,描述张大丰对我做过的事,就算他乖乖把照片交给靳寻,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笑贫不笑娼,这句话我从小就深有体会,你们知道比这个更惨的是什么吗,是既做了娼又没有钱。”

  这样的想法或许极端,然而事到如今,她已经做不到平和地去看待。

  现在的荞姐很可能就是以后的她,做娼已经毫无尊严,却还要被贫穷折磨,扔掉了尊严,还要扔掉人格,连亲生女儿都能贱卖。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她们穷。

  钱的确不是万能的,但钱可以解决掉穷人99%的问题。

  起码以她现在的眼界,她看到的所有危机、困境,有钱都可以摆平。

  至于那1%,那是有钱人该操心的事。

  许久过去,辛念又一次坐下来,她的表情很沉重,看郗晨的眼神也透着不乐观:“我还是觉得不妥。你的想法太过于‘美好’,你怎么能预测你接触的那些男人会帮你打压张大丰?这些人就是蛇鼠一窝,骨子里都一样,可能还会反过来一起压榨你。”

  戚晚跟着说:“念念说得有道理,如果他们一开始接触你,就将你视为……后面又怎么会为了你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利字当头,除非你带来的利益远比张大丰重要。”

  说到这,戚晚忽然想起安闲的那番话,做“好”人最难的地方就在于底线太高,绞尽脑汁想到十个办法,“坏”人已经想到了一百个。

  她们三个都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都有自私自利的一面,也都无法摆脱人性里恶劣的东西,可她们的想象力和对于“坏”的见识到底还是浅薄的,没有“坏”人手把手教,一切全凭想象,就被推着上了“战场”,输就是必然的。

  辛念也道出差不多的意思:“我以前总是瞧不起那些为了一个包,一个手机,就陪男人睡觉的女生。我觉得她们很傻很天真,居然拿青春赌明天,以为把男人哄高兴了就等于掌握一张长期饭票。但问题是谁不想‘不劳而获’呢,有这种好事谁还去做生意?就算是诈骗也是要讲技巧和手段的。最坏的就是这些男人,让女人以为只要当好宠物就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辛念又转向郗晨:“那些坏蛋会给你洗脑,但你自己不要给自己洗脑,你明白我在说什么么?”

  郗晨平顶地望着她,半晌露出笑容:“有一个男人曾经对我妈说,我会一辈子对你好,就算以后老了,只要我还有力气,哪怕只有一碗稀饭,也会给你。我妈拿这件事当谈资跟我说,然后又告诉我,她被那个男人骗得如何惨。你看,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连一碗稀饭她都要寄托他人给予。有这样一个活教材摆在我面前,我怎么会犯傻呢?就算是老了,就算只有一碗稀饭,我不用别人给,自己也能吃上。”

  辛念又不懂了,只是还没等她发问,便听到郗晨说:“我刚才的提议是比较理想化,除非咱们走大运,连老天爷都在帮咱们,兴许能成。但照目前看,咱们已经倒霉到家了,老天爷才不会管。其实我之前想过另一条思路,很危险,也很不成熟,但起码能从根上解决问题……”

  “从根上解决问题?”辛念问:“什么意思?”

  郗晨却没接话,似乎还在犹豫。

  这个念头原本只是突发奇想,待她深思熟虑之后才发现简直难如登天,每一个阻碍都在劝她放弃、认命、屈服。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辛念出事,因为戚晚也卷了进来,她好像又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或许那丝希望并不真的存在,就像是照亮地球背面的太阳,无论这边的人如何追逐都是虚妄,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就在这时,戚晚忽然吐出几个字:“你想杀了他?”

  郗晨的身体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看向戚晚的眼神却在发亮。

  辛念是这里最震惊的那个,她看看戚晚,又看看郗晨,觉得她们疯了,可她却说不出任何话,也没有阻止。

  而就在辛念的思想受到冲击,底线被眼前的形势,以及两个朋友的提议一再拉低的时候,她的心里也出现一道诡异的声音。

  那声音带着迷惑人心的腔调,仿佛藏在心里阴暗处伺机多年的猛兽,对她说,这是唯一的办法,最坏也不过是坐牢,难不成还要一辈子受人要挟吗?

  这里面唯一令辛念犹豫的,就是她的母亲。

  放债的人已经登门闹过了,她母亲已经知道她借了钱,只是不知道裸贷的事。

  但纸包不住火啊,兴许哪一天就会惊动她。

  就这样,三人同时沉默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如果这件事晚几年再发生,这次对话可能并不会存在,成熟人会令人“却步”、“寡言”,郗晨和辛念可能不会对彼此袒露到这一步,只是各自承受着命运的重量,就算袒露了,也不会让戚晚在场。

  大概就是这种幼稚的年轻的莽撞和勇气,才令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至于戚晚,她没有问两人,就这么当着她的面说,就不怕她说出去,或者去报警吗?

  当然,她不会这么做。

  在此之前,她没有动过郗晨的念头,然而盼望张大丰彻底消失的那种模糊的想法,却一再在心里盘旋。

  她有时候会去看一些“失踪人口”的报道,事发地也都是林新这样的小地方,新闻描述得很简单,有的是夫妻俩出去玩,一个回来了一个失踪了,就这样十几年找不到人,警方也因为证据不足无法立案。

  “证据不足”,多么微妙的四个字。

  而这恰恰就是戚晚关注的点,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三个人的目光再次撞到一起。

  三颗种子在发芽,而这一刻的她们,仿佛成了彼此的水分、土壤、肥料,似乎就差一点光合作用了。

  “我先说说我的看法的吧。”

  当戚晚说出这句话时,她还在想自己是有退路的,可以只提供思路,事情成了对她有利,她那计划中的趋于“完美”的人生可以去掉最大的一颗污点,不成也没关系,她没有任何损失。

  郗晨和辛念一起看过来。

  戚晚喝了一大口水,这才说道:“张大丰频繁来我家里,我家隔音不好,所以我常听到他跟我妈说的话。”

  事实上那些话不只是对安闲说,有时候也对她。

  但戚晚在这件事情上对自己是宽容的,允许撒一点善意的谎言,这是她在帮自己,也是在帮郗晨和辛念,两者并不冲突。

  她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她的精神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困扰,就因为张大丰和安闲说,等林新度假村的项目谈妥,他们就要领证结婚。

  那一刻戚晚觉得他们疯了,但自己会比他们疯得更快。

  戚晚说:“听他们的意思是,那位靳先生和张大丰是互相牵制的关系,表面上看是张大丰有求于他,事实上靳先生也会掌握分寸。张大丰是地头蛇,这里的关系都是他蹚平的,靳家要给他一点面子。还有一个原因是,听他们的话茬儿,靳先生似乎也有一点把柄在张大丰手里,所以我觉得他不会为了你去和张大丰提什么‘把照片都交出来,一点底都不准留’这种要求,就算他说话再委婉,这要求本身就是强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