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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她牵手绝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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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真边由宇的四月二日这一天,是非常凄惨的一天。



天空如此晴朗,日光如此温暖,微风如此清爽,樱花树花瓣间隙的新芽散发出淡淡的粉色光辉。四月二日这天春的气息已能沁人心脾,但也是能让人充分知晓漫长沉重绝望的一天,若在那里的不是真边由宇的话。



我总是在注视着她。



那个真边由宇总是在低头、流泪、叹息之后,无论几次都会重新振作。



——我现在在真边由宇的世界里



这种表述并不准确,这是时任把魔法借给安达之后创造的世界,但映照于我眼中的却是真边由宇的世界,美丽而又凄惨。



按照之前的约定,安达忠实的根据真边的指示使用着魔法,将四月二日像碎掉的玻璃窗一样细分化后,一部分一部分的展现成完全不同的景色,作为真边由宇的实验和实验结果展现的景色。



真边由宇的目标只有一点。



将完成的世界变为完美而又理想的世界。



作为其第一步,她想要找出相原大地的幸福,探索让这位将在春季升为三年级的年幼少年,在母亲身边健康安稳成长的世界,同时每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理由很明确。



魔法所再现的大地母亲——相原美绘疲惫不堪。就像几个世纪前被抛弃的机器人一样,即使通上电源能够正常工作的线路也过少,强硬的让她动起来也无济于事,锈蚀早已深入内部线路,无论怎么打磨最终也只会留下缺口。



真边一个个确认着其损坏的部分,同时向安达发出指示。



【下一个——】



我的体感时间而言大概已经经过了一百或是两百个小时。



某个相原美绘从没看向过大地,仅仅在注视着电视剧,硬是让她和大地说话则会跑出家门彻夜不归;别的相原美绘接到大地遭遇事故的联络,然后叹着气,不紧不慢地化完妆后走出家门;还有别的相原美绘面前出现了支援单亲母亲的机构男性职员,而她只是冷淡的置若罔闻。



所有的相原美绘当然不是本人。



不过是用魔法制造的用于模拟实验的仿造品。



但魔法再现的同时也是现实里的她,伪物的痛苦也好、绝望也好、放弃也好全部与现实同质。那么若是伪物的相原美绘能够展现笑容的话,真实的她应该也会笑出来才对,但就是无法找到她的笑容。



这肯定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整理出结论的事吧,但是。



在我眼中映照着她像是在恐惧幸福,看起来把自己置于不幸之中是她所坚持的唯一的使命。



【下一个——】



究竟是第多少次真边说出这句话了呢。



安达摇摇头。



【差不多该放弃了吧?】



【放弃什么?】



【不知道呢,该怎么样才会放弃呢?】



这个世界正彰显真边由宇这样的存在。



单纯的以希望作为目标,不断地失败、再失败,明明有很多放弃的机会,却绝不会绝望。只是不断延长着痛苦,而锐利的她决不会挫折的地狱。



我很清楚,非常了解真边由宇就是这样的人。



而不太了解这点的是正在她身旁名为安达的少女,安达遵从真边的指示,强忍使用着魔法,让人不忍直视的结局,和真边一样从始至终映照眼中。



——不,理所当然的不完全一样



安达一直一脸无聊的看着眼前发生的情景,没有表达自己任何的意见,就像从最初开始就没有对此有任何期待。



但不应该啊,若没有一丝的期待,是不可能一直待在这样只剩苦痛的地方的。



面对安达的疑问,真边长长的沉默着。



安达隐约浮现出笑容,再一次问道。



【呐,真边同学,你能放弃些什么?】



这次真边回答道。



【现在】



现在,安达反复琢磨着,真空一样的冷淡声音。



【为了未来而放弃现在的意思?】



【不,过去也很重要,为此放弃现在也好】



【不太明白呢,不放弃过去是指什么意思?】



【昨日的悲伤,也许能变成明日的不错回忆也说不定不是嘛,所以我无法放弃】



【那么大地被母亲冷淡对待的事实总有一天会变成不错的回忆吗?】



【我不清楚,感觉很难,但至少可以变得稍微漂亮一些】



【该怎么做?】



【通过让大地变得幸福】



【这样,也是,说不定】



安达叹了口气,虽然也包含对真边无语的意思,不过她的声音稍微有了一些温度。



【真边同学,你还真是狡猾】



【是嘛?】



【所谓的现在很快就会变为过去,要是说为了将来的回忆而忍耐现在去努力的话,就和不放弃任何事同义】



【是这样吗?】



真边疑惑的歪着脑袋。



【当然,能让现在幸福也很棒,我更喜欢不用忍耐的现在,但如果选择放弃改变痛苦的话,就放弃了一切】



【你还真是说了很像神明的台词呢】



【神明会这么说吗?】



【该怎么说呢,根据思考方式,也许像是在说人是能够万能的一样】



【能做到哟】



【认真的吗?】



【不是现在,十年后、百年后可能也不行,但千年后的人类在现在的我们看来一定基本上是万能的,就像千年前的人类看现在的我们一样】



【不一定吧,人类这种生物不知何时就会灭绝也说不定】



【恩,不清楚。毕竟无论哪边都没有确实根据,但也因为一切不明确,所以现在的我们必须为了让明天变得更好而努力】



真边的话语宛如神话一般,就像与日常生活不着边际但又极其正确的某些概念。



安达无语的耸了耸肩。



【不过,怎么都好,总之现在先听真边同学的话】



【什么意思?】



【能放弃现在不是嘛,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再怎么说我都已经累得不行了】



【魔法很累人嘛?】



【与其说是魔法,倒不如说已经看累了】



安达指了指前方,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就像舞台的黑幕一样空无一物。



【明天再继续吧】



安达嗙嗤的打了个响指。



真边由宇的世界消失了。



同时我的意识也回到了四月二日的阶梯岛。



我坐在窗边的硬木椅子上,这里是耸立于海边灯塔上的一间房,至今为止没有时间感的我通过射入屋内的光线明白已经黄昏了,我没有确认时钟,因为身体已经累瘫了。



我使劲从椅子上站起,拼尽全力走到数步旁的床边,就这么倒了下去。闭上眼睛回想起真边由宇的世界,它如同鲜明的伤痕般铭刻在心中。



然后我听到了堀的声音。



【七草君】



不是什么多么美妙的音色,但听起来是那么的温暖而又温柔。



【怎么样?】



我老实回答道。



【和预想中一样的,难受】



没有救赎,只剩苦痛,仿佛独自置身于寒冷宇宙中的感觉。



【单凭真边一定无法改变那个世界】



她只能无法放弃的停滞于在那里。



——该怎么样才会放弃呢?



安达问道。



这个问题的本质已经阐释了真边的一切,为了未来与过去的全部而永不言弃的她,不停地牺牲着现在,放弃了如何去放弃。



【那么安达同学的话能做些什么吗?】



我在床上翻了个身,看向堀。从窗外照射进来的夕阳将她半分哭像半分寂寞的脸染得通红。



【我开始能了解她了,会做点什么的】



安达,执着于魔法的少女。



她也,恩,一定很温柔,与真边相反的温柔。



我们在围绕魔女的继承而争夺着,真边和安达一队,堀和我一队,互相寻找着完全不同的魔法用途。



【真边的获胜方式我能够想象,单以她作为对手的话总有解决办法,但是现在借用魔法的是安达,不得不先想办法应对实际使用魔法的安达】



所以有理解安达这个人的必要。



而这也确实的有所进展。



【真的吗?】



堀疑惑的歪着脑袋。



【真边同学,很弱小?】



【倒不是弱小】



在那个尽是悲惨的世界,即便哭泣、痛苦也用自己率直眼瞳去直视一切的她,绝不会弱小。



【但也正因为强大,所以有办法】



教导不知何为绝望的她,知晓绝望的方法我有线索。



堀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带着些许的悲伤、些许的寂寥,带有各种要素的眼瞳仿佛在质问我一般,而我则为了回避她的视线而继续道。



【麻烦的果然还是安达】



【这样啊】



【非常难搞】



【怎么难搞?】



【对大地而言所需要的,也许是安达也说不定】



不是强与弱的问题。



我们的目的不单是争夺魔法,更重要的是大地的幸福,这点是我、也是堀、更是真边的共通认知。



【或许最适合拯救大地的人是安达,所以她最引起我忌惮】



将打倒她作为目标可能是最有价值的也说不定,那么我们就必须选择完全不同的做法。



【我——】



堀在心中酝酿着。



意志坚强的表情,总觉得很像真边,但从别的角度看也像是快要滴落泪珠般的神情。



【我讨厌看到七草难过的样子】



我反射性的微笑着,像是在逞强,但在这种场景有什么好逞强的,不过是让我看起来可笑而已。



【谢谢,但】



但,什么呢。



很擅长做出难受的觉悟?很习惯?能顺利?当然不是。



【但这大概就是我的幸福了吧】



把这种事称之为幸福大概就是我被安达本能讨厌的理由吧,但也因此,安达比起我们更适合去拯救大地也说不定。



上月底,堀给我的信寄到了。



上面有写安达的过去。



*(以下部分为堀来信的全篇内容)



给七草



之前有说过安达的事通过信件来告诉你,让您久等这么长时间实在是非常抱歉。



该写些什么、怎么写让我非常烦恼,实际上现在我也在为此烦恼。总之先动笔写起来,现在我以此般心情握着笔。如果写完后不是应该告诉给你的事,就请把这封信丢进垃圾桶吧。能这么做不也正是信件方式传达的魅力点嘛?其实我房间里的垃圾桶,现在就堆了不少揉成团的信纸。(译:重新定义交流障碍)



首先我想将自己对安达的感受用语言表达出来。



当然我也明白你想要知道的应该不是这种事,但不从这点开始讲述的话我就无法好好的写完这封信。



我一直将安达当做朋友。



朋友这个词语的定义一直模棱两可,单就我个人而言,认为不同的人一定对此有完全不同的阐释。不是有些人认为稍微说过些话的人就是朋友了对吧;同时也有很多人认为在经过比较麻烦复杂的理解交流之后才算是朋友。



我和七草算是朋友吗?我认为肯定有算是朋友的部分,也觉得应该还有更加合适的辞藻来形容我们,同时也认为任何词语都无法完全诠释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过至少,我们算是朋友,我是这么认为的。(译者:朋友合适60%,恋人合适90%)



我所考虑关于朋友的定义,首先联想到的便是信赖这个词,信任对方是成为朋友的前提条件。



但好比同事关系一样,即使对对方的能力有所信赖,将其称之为友情还是有点不合适对吧?孩子们纯真的相信来自父母的爱,自然也不能称之为友情吧。



所以我所认为的友人关系,能够毫无依据的信赖这点是最重要的。不需要书面上的契约,也不需要血缘的纽带,根据以往的经验能够毫无依据的信赖对方,这便是我对友情的定义,所认可的朋友。



在这一层意义上,安达是我的朋友。



也就是说,我信赖着安达,相当程度的信任。就像七草君对真边一样——可能有点夸大,尺寸可能不太一样,不过一定是同质的,同时是不需要依据的信赖。



很久以前开始就是朋友,而现在这点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同时无论安达做些什么,恐怕我的这份感情也是不会消逝的吧。



那么,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



安达是出生于魔女世界的人。



准确的说是到她九岁为止,现实——究竟该怎么称呼那个世界呢,我无法确信,总之是没有魔法的世界里——以及魔女的世界里两边都存在安达。而七年前我被选为魔女的时候,现实里的她捡回了魔女世界的她,那时她们才合为一体。



安达同时存在于现实及魔女世界的原因非常单纯,在她母亲怀孕之时,也就是怀着安达的时候决定今后在魔女世界里生活。所以存在同时出生于现实与魔女世界的安达,导致两边都有安达本人这样的情况。



出生的日期有两天的差距,魔女世界的安达要早两天出生,当然现实里的母子健康手册不可能写上魔女世界的情况,实际上她生日还是按照现实世界来算的。



从出生开始就一分为二的魔女,大概算是极其特殊的案例。同时现在安达同学的价值观,一定融合了两边的存在。



因此我打算在这封信里分别介绍两位安达同学的事。



魔女世界里的安达和我相遇是在六岁,入学小学前的春天。



当时作为魔女的女性——也是时任姐的前代魔女——同时是安达的伯母,她对安达也是非常的关注,所以安达一直处于比我离魔法更近的地方。



大概是因为这个影响,那个时候的安达就很像个小大人。毕竟在这个世界里魔法是巨大的力量,而巨大的力量当然也伴随着与之相对的责任。成长于魔女世界的安达,从出生开始身边就伴随着承担如此重责的魔女。实际上安达伯母的那位魔女,也仅仅数年间就放弃了魔法,而安达她在成长过程中也体验了当时的魔女以及后任的时任姐两人份的【魔法的最后】。



实际上我与当时的安达,并没有多少回忆,基本上我都生活在现实世界里,所以和魔女世界的安达并不算是多么亲密,因此关于魔女世界的安达,几乎没有什么能说的事。



不过,有一次,让我印象非常深刻的对话。



——如果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魔女的话,那是幸福的嘛?



关于这个问题我考虑了很久,如果所有人都是魔女的话,所有人都有实现愿望的力量的话,这样的世界是否幸福。



大概是幸福的吧,这是那时的我所给出的答案。虽然这不代表世界上的一切问题都华丽的消失,但是那样至少也能解决不少麻烦的吧。



可是,安达同学的答案完全不同。



——结果,难道不是只会比现在更加不幸嘛



她这么说道。



——确实会有很多问题随之解决,但也会出现新的不安因素。难道不是这样的嘛,也就是说无论实现多少愿望,人们还是会擅自变得不幸。第一天变成魔女的人大概是幸福的吧,第二天姑且还算幸福,但过个一个月之后基本就不太能感到幸福了,而过了一年以后就完全无法感受幸福了吧。同时因为自己成为了万能的魔女,也不可能再去寻找什么幸福。



虽然我说的可能有点绕,但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



当时的我无法理解她话语的意义,不过现在能明白不少的感觉。



七草君知道等等君(译:指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对幸福的定义吗?我最近和他交换信件的时候有读到这样的话题。



幸福并不是指周围环境,而是指自身发生变化的过程,等等君是这么定义的。将什么作为自己的目标,同时有不断接近的实感。以前无法做到的事现在可以做到了,以前不知道的事情现在可以知道了,去获得自己没有的某些的这个过程,这样的变化。世上没有绝对的幸福,比昨天稍微变好的实感就是幸福,这样的话题。



我认为这和魔女世界的安达所说的大概是同样的含义吧。



就是说获得魔法那瞬间的幸福很快就会随着时间的经过而褪色,但获得魔法之后基本上大部分的事情可以用魔法实现,所以【比昨天更好】这一条件变得更加极其苛刻,之后不再有任何变化,也就是变成了不幸,大概就是指这样的意思。



安达对魔法的希冀,也正如七草君所知。



在时任姐给出的考试中,她选择尽可能地避免使用魔法。仿佛空无一物的岛上,建造一座孤独的仿佛只用来打发闲暇时光的老旧公寓,便是对安达而言魔法的正确使用方式。



她所建造的那座公寓,对我而言也是饱含回忆的地方。准确的说,是她作为原型现实存在的公寓——科摩利科波公寓有很多的回忆。



以前,时任姐曾经住在那所公寓的一室,有一段时间,现实世界的安达以及我也一起住在那里。



现实世界里的那位安达,是我了解的比较清楚的。



你可能会觉得很意外,安达同学曾是个非常内向的孩子,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独自度过,非常不擅长和他人对话。



另一方面,她也在好好注视对方,当我写作业找不到橡皮的时候,她会立刻递给我,该怎么形容呢,应该说是个非常温柔的孩子。



有个很纤细敏感的话题,让我难以说出口,她的家庭也存在一些问题。毕竟她母亲甚至决定居住于魔女的世界,也因此让她母亲对现实世界没有太大的兴趣了吧。不过说起来,我的家庭环境也没有好上多少,看来继承魔女之血的人们,都不太适应一般家庭生活的样子,当然就我个人的看法,比起血缘关系的影响,在贴近魔法的场所生活才是主要原因。



从那时起,我和安达同学就像在逃避一样的经常去时任姐的公寓,时任姐就是在那时教我如何作画的,在我的记忆中安达同学于那看书的情形比较多。



我和她开始变得疏远正是在从时任姐那接受魔女考试的那会。对魔法的希冀,我和安达仿佛是完全相反的,不过我们倒没因此吵过架,也没有发生任何争论。仅仅只是我们互相觉得无法再和对方一起而已。



在那之前我们几乎每天都会见面,所以对现实里的安达我有不少的回忆,无论是好是坏。



在那些回忆之中,我打算告诉你一个最能决定我对安达印象的事。说实话,那不是能让人心情舒适的话题,有很多让人模棱两可的点,关于模棱两可部分,如蒙谅解,不胜荣幸。



那是我和安达同学还是小学一年级时发生的事,已经是距今九年前了。



那一天,我捡到了一只小猫,究竟是一只被丢弃的猫,还是迷路的野猫我完全没头绪,不过可以肯定那只小猫没出生多久,在记忆里那只猫的体积只有还是小学生的我,稍微比两只手加起来大那么一点点。



那只猫看起来完全没有活力,脸上有伤,某一边,确实好像是左眼粘着眼屎,一直闭着眼睛。它蜷缩在道路旁边,我伸手抱起它也没有发出声音,但身体确实是温热的,配合着心脏的跳动,身体在一直震动着。



我将那只小猫带到了公寓,和平时一样时任姐和安达都在那里,时任姐很快就买来给小猫喝的牛奶,不过那只小猫也没有喝多少。



我想把猫带去动物医院,但附近的病院已经过了接诊时间亦或是休诊,没能去成。记得那时才刚是小学放学之后没多久,天也没有黑,恐怕那天是休诊日吧,总之那天没能去成,打算第二天再把它带去动物医院。



我那晚一直都在考虑小猫的名字。



总有一种,会有我们来饲养那只小猫的预感,比起预感该说是这么希望的吧。



但结果却不是那样。最后我没能给那只小猫取名,也没能带它去医院,第二天就死掉了。



那天放学后去公寓时,那只小猫已经不在了,只有红着眼睛的时任姐和像往常一样读书的安达同学。



那时的混乱状态现在也很鲜明的记得,比起猫已经不在这件事,时任姐的神情更让我震撼,那个人的哭脸——准确的说是哭过之后不再流泪的——表情,还是我第一次看见。



时任姐与安达同学,以及那只小猫究竟发生了什么,详细的情形没有告诉我,这么写听起来像是两个人瞒着我的保密一样,实际上可能也确实有这样的侧面,但更该说我自己没有想去了解,这么形容才更加贴切吧。



总而言之,能确认的事实有以下两点。



第一点是在我到达公寓之前,猫的遗体已经被埋好了,不过被埋在了哪里我没有问。



第二点是在那之前安达同学曾把那只小猫从窗户丢出去,从时任姐房间所在公寓的三楼窗户,撞到外面的柏油路面制小路上。



根据安达同学自己的说法,小猫是她杀掉的。



但我想不起来她究竟是怎么对我说的,只有是如此内容的记忆,无法想起她所说的任何一句具体话语,就像只读了摘要的故事一样,没有她的声音,只剩她所说的内容。



安达对我所说的话大致如下。



那只猫非常衰弱,她觉得已经没救了,所以无论是给它牛奶还是带去动物医院都毫无意义,所以从窗外丢出去杀了它,之后已经不忍直视的遗骸被安达挖了个洞埋了。



不过她的这番话,并没有让我相信。



但另一方面,我也无法将其当做完全的谎言。



安达的所言,并没有大幅偏离那时为止我对她价值观的认知,可能表现方式是那么露骨的丑恶,但实际上她确实有考虑到我和时任姐。



即便如此她的所作所为还是过于极端,让我印象深刻。



然后是我个人的臆想,在安达把猫丢出窗外前那只猫是不是就已经断气了呢,因为猫已经没了呼吸,所以发现了这点的安达撒了个【自己杀了猫】这样的谎。



那个时候的安达让我感觉到超越常识的冷静而又果断冷酷,她可能不会给猫带来伤害,但若是猫遗骸的话大概就不同了。



事实上,安达把猫从窗户丢出去确实对我有所救赎,说实话现在的我几乎不记得那只小猫的死所带来的悲伤,甚至连自己是否因此而悲伤过都没有自觉。



唯一记忆深刻的是当时的惊讶,以及因惊讶而感到的混乱。之后还有对安达同学的怨恨,但那只小猫的死让我感受到的悲伤与对友人的怨恨,究竟哪种更加让人痛苦我并不知晓。不过把另一个视点带入这件事时,得出的答案则完全不一样。



如果那只小猫是衰弱致死的场合。



遗体出现于我的眼前之时。



我大概会更加自责吧,明显非常虚弱的小猫,自己依然做出再等一天的决定,一定会对此抱有强烈的罪恶感吧。



于是安达同学的行动——她把猫丢出窗外之时,无论那时小猫是死是活——我负面的感情就会全部指向她。惊讶、混乱以及怨恨,最后都会归咎于她。



但我即使自责,也想最后看一次它干净漂亮的遗骸,如果不得不把它埋葬的话,我也想通过自己的手。即使痛苦、悲伤,我也不想被夺走仅此一次自责的机会。



但即使是这样,我们也没有渐行渐远。



安达同学非常准确的理解了我,所以才会为了让我稍微轻松一点而采取那样的行动不是嘛。



确实我也因为安达同学的行动而释怀了不少,虽然,那并不是我所希冀的。



安达同学自己也很清楚,但即便清楚——知道我会拒绝,也还是依据自己的价值观,将那份救赎强塞给我了不是嘛。



对这封信变得过于冗长,以及包含了大量我自己的臆测而向你道歉。



我当然也认为这样的注释七草同学根本不需要,但为了让我自己好受一点,请让我再写一遍。



从始至终,安达同学都是我的朋友。



我从没有放弃过这个想法。



我信赖着她,她一定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我与她的部分价值观如论如何都合不来,但与此无关,我与她的相遇也好、一起度过的时间也罢,现在她存在于这座阶梯岛的事也好,全都是我幸福的一部分。



即便写了这么多,我还是不太确信这些内容是不是七草同学有必要读的部分,但我一定会把这封信送到你手上。



改日,希望你能和我聊聊自己对安达同学的看法,我希望你不要讨厌安达同学。



那么之后再见。



我非常期待之后再次和你面对面交流。



*(译者:信部分到此为止,重新定义交流障碍)



夕阳在阶梯岛山对面西沉,夜晚开始到来。



路灯早已亮了起来,不过光亮还不是很明显,毕竟天空还留下一片青蓝,街道上鳞次栉比的灯光仿佛群星般闪烁。



离开灯塔的我往岛的西边走去。



我发觉数个路灯前站着一位少女,戴着红色边框的眼镜,是安达。我朝她走去,正好想找她聊聊。



【晚上好】



这么打着招呼后,她皱着眉头般笑着,或许该说为了看起来像是笑容而皱着,究竟是哪种我也不清楚。



【一整天,陪真边同学还挺累的】



【是嘛】



【你倒是能和她在一起呢】



【有窍门】



【诶,什么样的?】



【很简单,憧憬她就好】



只要完全认可纯净美丽的她,那么感受到的所有痛苦、焦躁,都让人相信和她纯洁眼瞳般,是她个人魅力的一部分。



【对我而言很难做到】



【大概吧】



【你是不是在把我当傻子?】



【当然不是,为什么这么说?】



【随意的答应,不就是那种意思吗?】



【怎么可能是随意的】



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我还不是很了解安达,但也不是随口而是根据对她的了解说的。



【你大概不是我的敌人】



当然也不是同伴,也无法喜欢上,但她的价值观我可以理解。



这次安达真的皱起了脸。



【还真是无法理解的话,敌人是指什么?在发生战争吗?】



【在围绕着魔法发生争抢】



【那果然还是敌人吧】



【但其实真正重要的并不是谁持有魔法,而是该怎么使用它,当前状况而言能让大地变得幸福大家就能满足了】



【大家?】



【我、堀以及真边,就现在而言大地变得幸福就足够了】



【将真边算在内明显不对吧,那个孩子永远不会满足】



【那倒是,只要世界还没有变成乐园】



【就算变成乐园,也会找到某些问题的】



【若是的话,那大概不算是真正的乐园】



真正的乐园。



乌托邦。理想乡。



按照真边由宇的话来说的话,也许是千年后的人们能到达的场所,但就我的价值观而言,无论过多久都不会存在。



安达看起来很不高兴的盯着我。



【让人无法抱怨的乐园根本不存在,现实点考虑的话,真边所祈盼的世界根本不会存在】



【恩,但无视各种现实因素的话,倒也能想象出她满意的世界】



【当然不可能无视吧,不现实的理想主义和暴力没有区别】



【完全认同,但不想象理想的现实主义,和自杀志愿有什么区别】



【说不好,你不是就没有自觉嘛?】



【比之前更加过分】



这样粗鲁的对话,大概算是互相理解对方话语意义以及价值观的证明,我们将同样的话语用同样的意义表达出来。



安达夸张的叹了口气。



【什么啊,我们的对话有什么意义?】



【希冀愉快的闲聊会有什么意义才是无意义的】



【你果然在把我当傻子?】



【完全没有,我也很累,毕竟我也想看真边的世界】



【你是那种疲惫之后废话更多的类型?】



【与其说是废话,倒不如说是会迁怒,你不也一样】



【说不定呢】



我笑了,安达则还是板着脸,我和她的表情一定在表达同样的意义。



虽说已经到了四月,但夜风还很寒冷,让我后悔自己没有穿着大衣出门。



【一起吃个晚饭怎么样?现在还不是适合夜里站在外面说话的季节】



【我会在宿舍吃】



【收到联络说今天晚饭会晚】



【我那边可不一样】



【总有办法的吧,用魔法啊】



【我是说赶紧说正事啊】



【我在说正事会讲很久】



【从刚才开始一直想惹怒我?】



【不,怎么都好,你就算稍微生点气,意见也好态度也罢都不会有所改变】



【说得好像变得挺了解我一样】



【恩,我要说的正事就是这个】



最初遇到她的时候,我一直认为安达会是障碍,无法理解,也没有去想过理解她,尽可能的只想避开她。



但现在不同了。



我不可能100%的理解安达,也不限于安达,真边、堀以及大地,想要100%的理解谁完全是做梦。



重要的是即便只有一小部分,也能信赖对方。现在的我已经知晓了她的一部分,比如说我知道堀把她当作朋友;知道她即使皱紧眉头也依然是站在真边身边的一位少女;也知道了她曾经从公寓的窗户把小猫丢出去。谨慎、温柔、冷静以及会把与她人合不来的价值观强硬的塞给对方。



【按理说其实不该这么简单的表述一个人吧,应该用更加复杂的表达方式。但若是毫不客气的概括,你爱着绝望】



和一般意义上的绝望这个词有些微妙的区别。



用更加字面的意义表述,断绝一切的愿望,让希望迎来终结,易于理解的定义她的价值观就是这样。



【在你眼中,希望才是产生悲剧的源泉,永不放弃才会伤害这个世界,所以你将绝望置于悲剧发生之前,夺走希望而让人放弃。无法相信努力的价值,而为了证明其无价值而不停的努力。遵从于类似安乐死的温柔,深信让人理解无法挽回是一种救赎】



安达看起来很无语的样子。



既没肯定也没否定,不高兴的用【话太长了】来糊弄过去。



我知道更简短的话语来概括她的特征,一句话就能表达清楚。



【安达,你是悲观主义者】



甚至如此定义自己的她,某种意义上是一种完全的悲观主义。并不是我自认为的那种伪造品,而是完全彻底的价值观。



安达笑了,但她的笑容中一定不含有任何情感。



【虽然还很朦胧,但我有种自己和你的核心想法是不是一样的预感】



【恩,我也一样】



也正因如此我们才互相说了半天不好意思的话。



【七草同学,和我俩手吧】



【你是第几次这么对我提案】



【鬼知道,不过真心说出来还是第一次】



【联手要做些什么?】



【只有一件事吧】



我们能联手做的事,只会有一件。



安达说道。



【教会真边由宇何为绝望】



我点了点头。



【任何忙我都会帮的,但那之前还有非常重要的一步】



【大地的事?】



【当然】



安达没什么兴趣的叹着气。



【那,就随你喜欢】



【你会帮忙吗?】



【如果不是非常麻烦的话,你有什么提案?】



【有点模糊,不过我在考虑你现在的做法是不是正确的】



相原大地,那个没被家人所爱的可怜少年所需要的。



是绝望也说不定。



*



真正的本质上,我和安达互相敌对。



她所希望的,纯粹是堀的幸福吧,所以会想去夺走堀的魔法,断绝名为魔法的沉重希望,让那个孩子从诅咒中解脱。



理由?不知道,大概因为是朋友吧。



另一方面我当然也祈盼着堀的幸福。



但我的优先顺位不同,无论如何我会把堀优先当做魔女,无可救药的把她的魔法看作为高尚美丽的存在,并想要去守护。



也就是说,安达想要保护身为人类的堀,而我想要保护身为魔女的堀,这两者有太多矛盾之处。



但我还是和安达联手,想象着几乎相同的未来。



两人单方面相信着相同过程带来的完全不同结局。



我们一定非常相似,使用着类似的话语,思考着同样的价值观。



但是本质的部分却是正反面。



2



次日,四月三日星期六。



我在太阳到达中天之前登上阶梯。(译:中天指太阳处于一天中最高点)



明明是春假里的星期六,学校却还是开放的。能听到铜管乐队的演奏声,大概是因为社团有活动的日子吧。



我要去的地方还是一如既往的屋顶,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应该在那里,他正背靠着栅栏读着书,是我这半年来司空见惯的情景。



我来了之后他把视线从书上抬起,说道【呀啊】。



我也回道【呀啊】,然后继续问道。



【春假你也在这里呢】



【和上不上课没关系,我喜欢屋顶这里】



【这的哪里合意?】



【恩?】



【屋顶的】



【昨天我也在这里】



他脸上浮现出苦笑,该说是比较柔和的苦笑吧。



【前天也是,在那之前也是,最初的所在其实哪里都好,我并不在意,只要能看到这片广阔的天空。但每天都在一处的话,那里便成为了我的归处,我喜欢自己的归处】



【是嘛】



【你不一样吗?】



【不知道呢】



现在的我还无法将三月庄的那个房间作为自己的归处,那么真边的身旁呢?或者说堀的身旁呢?两者在某个意义上都算是的感觉,但两者的理由不同。



同时就像我来找活了一百万次的猫一样,并不是随便找谁都可以的,必然有自己的喜好,我比较喜欢他这个家伙。



我在活了一百万次的猫身旁坐下。



【我来找你说关于堀的事的】



【最近的话题全是有关她的呢】



【恩】



【恋人?】



还真是直接的质问,感觉完全不像活了一百万次的猫会说的。但实际上在寻求直接对话的人一定是我吧,无论是爱或是恋之类的,不适宜对那颗高贵的星星所抱持的情感,在想方设法绞尽脑汁去理解吧。



我笑道。



【很难回答的问题呢】



【是嘛】



【无论是肯定还是否定都有种不诚实的感觉】



【用这种方式来岔开话题?】



【当然也很不诚实,可没有办法啊】



这个世界上要是没有恋人这样的词汇就好了,就像用小刀切开的某种切实形状一样,我不想用这种方式表述和谁之间的关系。



【我想变得更加单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爱情,像是仅仅牵起对方的手一样】



【那么就这样就好】



【但就是无法简单地做到】



【就算困难,但那么做就好】



【可就算我是这么想的,结局依然会是伤害谁,同时谁也无法变得幸福】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合上手中的书,放在一旁,书页间夹好书签。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谈论过的关于独占欲的话题吗?】



我点了点头。



是指他和堀互通的信。



堀在信里是怎么写的我不知道,总之读了她的信之后活了一百万次的猫这么说道。



——对重要的事物所抱有的独占欲并不是肮脏的感情,想要这么告诉对方。但是很麻烦的是,我对于独占欲没有任何兴趣。



他用平静的语调继续说道。



【所谓恋人,也就是说那种吧?想要独占对方,请让我独占这样的意思】



【大概吧】



【你很讨厌这种想法,所以就像回避着爱一样前进着】(译:第一卷序章开头)



【恩】



——你不能再舍弃任何事物



对我,时任姐这么说道。



可以的话我自己也想如此,能不舍弃任何事物的成长究竟是多么美妙。相对的舍弃一方选择一方是痛苦的,我既不想去独占什么,也不想被任何人独占。(译:乍一听咋那么像渣男宣言)(译校对:不对,你和ケイ一定都是渣男)



自觉着对自己的厌恶,我说着像梦一般的话题。



【我希望这个世界能够多一分也好,对那个孩子的救赎与释怀】



以我的真心。



但这本身就是不纯的吧,对谁都不算是诚实吧。



【于是也希望我算是其中一部分?】



【可以的话,可能的话。其实现在就已经算是了不是嘛】



【不要对猫有过剩的期待】



【但猫不就是这样的存在吗?】



只要在哪里,就能成为某种救赎的存在。



温柔的语调,活了一百万次的猫说道。



【偶尔说说我自己的话吧】



我沉默着等待他的发言。



静静的、低沉的、没有抑扬的算是比较小的声音,但没有其它声音能够遮蔽它,周围既没有风吹过的声音;也没有鸟叫声;铜管乐队的社团活动也暂时停下。在四月初的温暖阳光照耀下,他的声音细细道来。



【以前我曾经有过一位很喜欢的女孩,偶尔会和她见面,一起聊聊天,也不是没想过能让她成为自己的东西该有多好,也不是没有想象过能够了解她头发的触感该有多好。但到最后,我也没有向她伸出手】



【为什么?】



【谁知道呢,理由什么的是不是根本不存在呢】



他不是在比喻而是在阐述事实让我甚是惊讶,那低沉小声的温柔声音听起来就像在说寓言。



【大概能这么形容吧。我的眼前伫立着无法目视的怪物,实际不存在的怪物。但在我的眼中确实存在,我无法跨越但实际不存在的怪物,所以真的,没有什么其他理由】



我认可道。



【我能明白】



这不是能随意认可的话语,但我确实。



我也一样,总有实际不存在于眼前的怪物伫立于我眼前,很多的、难以计数的怪物包围着胆怯的我。



【但我并不讨厌那样的怪物,当做只有我能看见的存在于此的怪物,也不会对别人有什么影响,那么总有能够勉强度日的感觉】



这么回答之后,活了一百万次的猫满足的笑了。



【理所应当的,不是能以这种方式接受的家伙,我根本就不会说这种话】



【最后,你是想说自己被那样的怪物所打倒了?】



【那种事根本无所谓】



不知不觉间他变得口齿不清。



无法成声的声音,我想尽办法的去理解。



【无视怪物的活下去当然可以做到,觉悟到它们并不存在没有多么困难。但让我感受到那个女孩的特别魅力的一定也是那些怪物,甚至包括对死亡的恐怖、对明天的希望。将这些主观因素全部排除,这个世界究竟还剩下些什么?】



能剩下些什么呢,一定只剩下露骨的现实吧。



通常那被称为真实,但对我以及活了一百万次的猫而言不同,就像客观存在的事物被称为事实一样,主观认为的现实也是真实。实际不存在的怪物,只要在我们的主观理念里认为是存在的,就会对我们的现实造成影响。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继续说道。



【想要活得轻松一点就要学会好好分辨它们。把难搞的怪物当做不存在,将易于理解的怪物留在身边。活得长久的价值,还有人类的发展之类,但若是你身边有那些无法轻松忘怀的、特别麻烦的怪物的话,也只能不断去迷茫了】



我认为他所说的怪物,指的是信仰。



各人只属于自己的信仰,被自己所明文规定一样存在的教典般的怪物们。



相信什么样的幻想是有价值,舍弃什么样的无价值幻想,都是个人以自身信仰作为依据的。只按照世上大多数人所认可的信仰生活大概是最有效率的吧。死亡需要尽量避免,这也算是一种信仰。赚钱过上富足的生活,组建温暖的家庭过上幸福生活也是一种信仰。就像这样把许多平易近人的信仰收集起来当做自己的信仰也绝不是不可能的,将改成此种生活方式用成长来总结概括我也没有异议。但与此相对的,不选择那些有效率的信仰,无法选择那些信仰的人,也只能寻找别的形式使自身得到成长。



我低着头说道。



【堀总是直面那些怪物】



【啊,嗯,你也一样】



【不,她远比我小心慎重】



【我分不出你们的区别,但既然你是这么认为的,那一定就是】



【恩,谢谢】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所发出的声音,像是面向年幼孩子的通话故事那般诚实,对他而言,故事与对话基本是同义的吧。两种话语都是截取现实的一部分,送入对方心中,当然不是用小刀刺入那种,只是像将种子埋入心中,静静等待其慢慢发芽那样。



【能够解决身边怪物的,也就只有她自己,但你可以成为她的助力,温柔的守护她,帮助她】



【谁知道呢,感觉有点难办】



我一点也不想看到堀伤心,可以的话希望能一直注视她的笑容,若是她受到伤害,我会小心谨慎的安慰她。



但那样的生存方式,实在是对她索取过多了,将不仅是恋与爱,更把她纯粹的作为自己的信仰。



【其实我一直认为比起自己,你是个更加温柔的人】



【猫怎么可能有什么温柔】



【是嘛?明明只要存在于此就能让人平静】



【那可不是温柔,那是魅力】



我不经意间笑道,然后毫无缘由的摇了摇头。



【嘛,也好,至少我还在,暂时无所谓】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微笑着叹了口气。



【你会消失不见吗?】



【不清楚,大概不会吧,但】



我自身也有深深伤害她的可能,真到了那种时候,我希望周围有能够安慰她的人。



还是那样的微笑,活了一百万次的猫用像是猫爪般锐利的声音说道。



【希求他人什么时,要以在自己不顺意时能一笑了之为前提,不要有其他什么过分期待】



大概没错吧。



但是。



【但这世上并不是什么都能顺心的吧?也有明明绝对不想失败,但自己确实无能为力的事情】



这种时候也只能拜托给别人,而我能做到的努力,只有相信谁,怎样去相信。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夸张的叹了口气。



【你是怎么看待我的?】



【朋友哦,不是别的什么】



【朋友代表什么意思?】



【按那个聪明女孩的说法,好像是能毫无依据信赖的人】



堀来信上所写的对于朋友的定义我很喜欢,但活了一百万次的猫摇了摇头。



【对我而言的朋友并不是这样,不需要什么信赖,只要偶尔能陪我打发时间就好】



【是嘛】



这个定义,倒也能理解。



【不管怎么说,拜托了】



【啊呀,被人拜托了,同时我并没有接受】



【这样就好】



无关于对朋友的定义,我信赖着活了一百万次的猫。



笨蛋一样温柔的他,一定,会坚持自己所拒绝了的委托到最后。



*(译:概括以下一段内容——渣男三省其身)



我在屋顶并没有待太长的时间,因为之后还有约。



一边走下长长的阶梯,我一边思考着真边与堀的事。我对堀的感情非常暧昧,而对真边的感情极其单纯;我对堀的愿望极其单纯,而对真边的愿望非常暧昧。



几成构成我的部分认真的恋慕着堀,也就是小学三年级时来到阶梯岛和堀一起度过了很久的那个我。拾取那个我的我还保留着他的恋心,就像我自己的一般。但我也有一种在代替别人的恋心行动一样模糊不清的感觉,很难说有多少现实感。



当然不提这点堀确实是让我很倾慕的女孩。



是个温柔、认真、强大的少女。



我真心企盼着她的幸福,祈愿她的未来一片光明,为此我会做一切自己能做到的事,甚至能为了她做任何事,为她奉献一切。



而另一方面对真边由宇的感情则离恋爱相去甚远,只要真边还是她自己,我就不再奢求更多。如果她完完全全忘记了我的存在,对我而言也不是什么伤感的事。



当然我也希望真边的幸福,但即便她一直痛苦下去也无所谓,毕竟我觉得那样才像是她。真边只要保持本色的去烦恼;保持本色的去失败;保持本色的去受伤就好,同时在那之后她会以自己的意志重新振作。



——我之所以希望堀作为魔女



一定不是因为对堀的爱情,而是因为对真边的信仰,甚至觉得这份异质般保持不变的纯真非常美丽。



另一方面我几乎没有和真边的回忆,而阶梯岛上的那个我甚至舍弃了堀作为魔女的身份,想象着身为普通人的堀的幸福,我当然也知道其实他才是正确的,理性清晰的明白他的想法很美,但是从感情上无论如何也无法让堀放弃魔法。



所以我理所当然的会舍弃那个我。



说到底,我至今还是爱恋着那颗星。爱不是谁的更加纯粹的事物,为此愿意牺牲其它一切。



3



向阶梯岛东面的海望去,能朦胧看到对面的陆地。



那片陆地是时任还是魔女时所留下来的魔女世界,就像封闭的游乐园一样没有变化的闭锁世界。那里生活着大地的双亲,被现实里的自己所舍弃,已经无处可去的两人。



真边理所当然的说想去见他们,而我和堀也与她同去。



约好的碰面时间是下午两点,地点是港口。我比约定的时间早一个小时到达港口,一遍眺望着远处的海面,一边吃着从面包店买的帕尼诺,夹了火腿、马苏里拉奶酪、番茄以及蜂蜜芥末的帕尼诺。因为身后就是邮局,所以时任姐什么时候出来和我碰到也不奇怪,不过她并没出现。而我也没有进邮局拜访她的打算。(译:帕尼诺,一种意式三明治)



正好在我吃完的时候,堀来了。



【午安】



我问候道。



【午安】



堀回应道。



然后她指着我手里的面包店空袋。



【要丢掉那个?】



【恩,我正打算找附近的垃圾箱】



【是嘛】



堀一声低语之后,我手上的纸袋消失了。



与其说是惊讶,倒不如说让我意外,我看了看空空的两手。



【不是禁止为了我个人而使用魔法的嘛?】



准确的说,是禁止为了我们——堀和我而使用魔法,是我们自己定下的规则,所以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理应遵守下去。



【那是我作为魔女时定下的】



【现在不一样吗?】



【现在的魔法是向时任姐借的】



不愿意?堀疑惑的歪着脑袋。



【倒不是,当然,谢谢】



我微笑着,同时对话中断了,就像平时一样堀又开始找寻自己的话语,而我等待着她。



魔法的使用方式是我们一边创造阶梯岛一边考虑的,之所以定下这些规则当然是因为我们畏惧着魔法。给过于强大的力量上保险,踌躇着直接把魔法和幸福划等号。



这个世界上一定没有能从心底里喜欢上魔法的人。



我也好堀也好,都是从厌恶魔法开始接触它的,估计谁都一样吧,面对那样万能的力量,脚步不可能不会犹豫。如果有例外的话,也就真边由宇了吧。



与其说是找到了最贴切的话语,倒不如说是做出了觉悟,堀开口道。



【我想要更加喜欢魔法】



很棒的话语。



【我觉得很棒,我们必须靠自己的努力去喜欢上魔法】



毕竟堀的目标是去成为爱着魔法的魔女,相信着自己能够正确的使用那份过于强大的力量。



在这点上我们从最初开始就输给了真边。



对我们而言能否到达都还未可知的遥远终点,不过是真边由宇的起点。



——但,谁能把那样的存在当作起点



不以对魔法的畏惧作为起点的话,就不该对魔法出手。



堀用像深呼吸一样的缓慢节奏说道。



【我想要喜欢上各种各样的事物,魔法、有魔法的这个世界以及言语。变得能不负责任的喜欢上一切就好】



我叹了口气,笑着。



表情像是叹息,但从内心深处感到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