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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浸透的血渍(1 / 2)



我再度穿上制服,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之后,我穿上袜子。抬头看看天花板,莫名开始细数着神话图腾中的神灵面孔,却在数到一半之后放弃。我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摊在地上的垫被。



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坐到我身上叫我起床了。但我却也不再赖床,这样的自己让我觉得非常不快。



「——哥哥,我帮你端早餐过来了。」



门外传来一声呼唤。是美登里。我愣了一下,「咦?啊、等、等一下。」应了一声之后,我赶紧将棉被折起来堆到一边,然后把门打开。



美登里穿着一身芥黄色的小袖和服,腰上系了一条靛色腰带,手上端着餐盘站在走廊上。



「……你没事了吗?怎么还起来做饭?」



美登里的脸色还是不太好。在那个宛如恶梦般的夜晚过后,美登里就一直昏睡到现在。



「嗯,我……我也不能一直躺在床上嘛。下厨做菜可以帮我转移一些注意力。」



美登里勉强挤出笑容,我觉得难以承受,接过餐盘就把头低下来了。也许就如她所说的,她想藉由下厨做菜转移自己的注意,今天的早餐菜色非常丰富。



「要一起吃吗?」我问。



「咦?」



「没有啦,那个,因为我也没什么食欲。再说,你也一直没有吃东西吧?」



我想,不管谈论什么都好,我应该要找美登里说说话才对。听到我的邀请,美登里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僵硬地点点头,接着走进了我的寝室。



然而,我和她隔着餐盘对坐,却没有人开口说话,也没有人动筷子。汤碗里的汤也渐渐凉了。



「……美登里。」



「嗯?」



「啊~~」我用筷子挟了一口煎蛋提到她面前。



「咦?咦?」美登里猛然后仰,显露出一脸怯懦的模样,「不、不要啦,这样很不好意思耶。」



「呜……对不起啦,我开个玩笑而已。」



她的反应让我也觉得羞愧,回过头来将煎蛋放入自己的口中。我到底在做什么呀我……



「……哥哥,你那种偶尔想要融入大家却开了无聊玩笑的毛病最好要改一改啦。」



「……不好意思喔。」



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我垂着头表现得一脸失落的模样可笑,那张脸终于展露了微微笑靥。



「不过哥哥,还是谢谢你。」



「谢什么?」



「没有啦,因为哥哥一直都很关心我嘛。」



我没有回话,从餐盘上将盛着黑芝麻青葱的碗端到自己面前……为谁担心,这种事谁都做得到。但其他的事我却做不来。就这点而言,我也跟芙登里一样。



因为装作为谁担心的时候,其实也是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就只是这么回事而已。



「……亚希一定也很喜欢哥哥的这个部分。」



我握着筷子的手停了下来,但没办法抬头看美登里的脸……喜欢我的这个部分?喜欢我藉着为谁担心而转移自己注意力的部分?要是……要是亚希是在这种情况下死掉的——



算了,不要去想了。



「我也……对哥哥……」



「……咦?」



我抬起头。



「没、没有啦,那个……」美登里一边说一边猛挥着手,「就是……我是说……我也、我也不能这样一直躺在床上嘛……」



「嗯,可是……」



我放下筷子,用膝盖撑起身体,伸手贴到美登里的额头上。手掌下方,美登里的脸一整个红了起来。



「哥、哥哥?」



「你看你还在发烧呢,还是不要太勉强自己比较好。这些东西我会收拾,你回去躺一躺吧。」



美登里带着一张冒着热气的红润脸庞点了点头。



我把餐盘拿到厨房清洗。从亚希被杀害那天开始,母亲大人就变得愈来愈神经质,连佣人都不许进入家里。



事发当时已经是深夜了,不可能有佣人出现在家里的。但即便如此,母亲大人还是避讳任何闲杂人等的出入。回想起那一夜母亲脸上的表情,那不是什么不安或忧虑的神情,反而像是对污物弄脏家里感到恶心和厌恶……一想到这里,我就不由自主地毛骨悚然。事情照这样发展下去,不用多久朽叶岭家就会像闹鬼的凶宅一样冷清吧。



要是我真的成为朽叶岭家继承人的夫婿,我想提议搬出这里,搬到一个普通的独栋住宅居住吧。毕竟这个宅邸在我的记忆里留下了令人难过的回忆。然而,母亲大人不可能允许搬家这种荒谬的事情吧。



我套上运动外套,接着披上一件毛料大衣﹒往母亲大人的房间走去。



「母亲大人,我去上学了。」



我从门外告知母亲自己要出门了。从不幸发生的那天起,母亲就以身体不适为由一直待在房里休息,都没有和我们碰面。



「真画,你进来吧。让我看看你的脸。」



「咦?」



房里传来的声音让我一时之间有些困惑。因为过去母亲大人从来没允许我进入她的寝室。



我怯懦地把门拉开,看见艳红色的小袖和服披挂在鸟居形状的古式衣架上。这是母亲平时穿在身上的和服,现在看到它,却觉得这衣服的红色就像鲜血一样浓艳,让我忽然觉得一阵不寒而栗。



房间里有一处用屏风隔开了的空间,隆起的平台上铺了榻榻米。母亲大人从屏风后面的榻榻米上起身,穿着睡衣,头发披在肩上地走了出来。她的脸色惨白,只有一对红唇颜色显得非常鲜艳。她直视着我微微笑着,笑容有如寒冬中绽开的樱花——诡谲,却又惹人怜爱。



母亲大人绕过屏风缓缓地向我靠近,「身体好点了吗?」她一面询问,一面伸出纤细的手触碰我的颈子,突如其来的冰冷触感使我忍不住缩起肩膀。



「嗯、是……好多了。母亲大人,您呢?」



「嗯,我也没事了。不过我本来就有点贫血,稍微起身就必须再躺回棉被里休息。」



母亲大人将脸凑过来,几乎要贴到我的脸上。说话的同时,她呼出的气息也掠过了我的颈子。此时我觉得那双冰冷的手心仿佛正探索我身上的每一个部位,但我却无法动弹。



「包含亚希的事情在内,真是让真画也饱受折磨了……」



——母亲大人,您呢?您怎么想?



亚希的死,您不觉得难过吗……



我有股冲动想将这句话脱口而出,因为当时母亲大人的模样实在让我觉得——



「亚希她呀……」母亲微微低下头,喃喃地说:「亚希是个好女儿。她既活泼又开朗。虽然朽木岭家的继承权是由神明决定的,但我会觉得,要选的话应该是她会被选上才对。如果是她的话,我可以安心把我的一切都交给她。」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这是我第一次从母亲大人口中听见她对孩子的看法。虽然她这个孩子现在已经不在了。



「但是你不要觉得泄气。」



母亲的手沿着我的颈子向上贴到我的脸颊,同时抬起那双湿润的眼眸和我四目相望。这一刻令我屏息,几乎无法呼吸。



「我还有美登里、奈绪和千纱都,我可以耐过这样的痛苦,而你也要。」



母亲漾开的微笑让我背脊僵直。这应该只是一句空泛的安慰,但随着她的指尖轻轻滑过我的脸颊、下巴,我却觉得这样的声音令我害怕。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抖成这样?



「出门的时候小心。不要从大门出入,要从东侧的后门出去,绕过北边的院子,从西门出入。」



母亲轻声呢喃着,我僵硬的身躯终于得到解脱。在令人难以忍受的寒意中,我离开了母亲大人的寝室。



穿过蜿蜒的长廊,我从屋子东侧的后门出去,沿着院子外侧的围墙,特地绕过屋子的北边移动。朽叶岭家对于『方位』的吉凶非常计较,重视的程度几乎让人觉得厌烦。而母亲大人之所以会这么叮嘱,大概是因为南侧的正门是亚希被杀的地方,现在应该还留有当时的血迹;就算清理掉了,正门大概还是会有好一阵子不能通行吧。



此时奈绪和千纱都正在北边的院子里晒衣服。



「啊,真画,你已经可以去学校啦?」奈绪一边张开床单,一边对着我问。



「嗯。话说,怎么是你在洗衣服呀?」



「啊!你看不起我对吧!不过是洗个衣服,我当然可以做得到呀!」



「帮佣不能来了,这些事情当然得要我们自己来做了。」千纱都坐在水龙头边,手里拿着洗衣板说。朽叶岭家的和服很多,因此衣服全部都得手洗。



「哥哥,你今后有要洗的衣服就拿过来我这边,不可以积太多喔。」她说。



「咦……」



……这怎么行?之前都是佣人在帮我们家洗衣服,所以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但现在要是我连内衣裤都交给千纱都手洗,一想到就觉得心里非常复杂。



「母亲大人不让我们去学校,所以我们要是不做些什么,就会觉得很闷。」奈绪一边一条条地晾着毛巾,一边说。



「咦?那个是……」



我看到脚边一桶已经洗好的衣物,有制服衬衫、短裤,还有胸罩。



「……是亚希的。」



「哇!千纱都!不得了了!真画看到洗好的内衣就知道那是亚希的了!」



「咦?不是啦!那个——」



奈绪的语气中带着开玩笑的意思,但——「哥哥是变态!」千纱都却认真地抬起视线,翻着白眼生气地瞪我。然而,我光看内衣就知道那是谁的,这点也是事实,让我完全没办法反驳。



「没办法嘛,这些衣服放着也不是。」奈绪说:「反正我们大家的三围也都一样,所以我们就拿过来穿了。」



……这样亚希也会觉得高兴吧——奈绪小小声地补上了这么一句话。千纱都听完低下头,将目光移回洗衣板上。而我也没办法把话题接下去说了。



我继续往西门走,这时却传来了千纱都的声音——



「哥哥,你为什么要去学校……」



我回过头,看到千纱都洗衣服洗到一半的手,此时停下来没有动作。她抬起头来,露出仿佛要哭出来似的表情凝视着我。她的反应让一旁的奈绪也觉得有些惊讶。



「什么为什么……」



千纱都低下头,「……不去也没关系吧。」



「咦?」



「没有啦。你要去就快点去啦,笨蛋哥哥。」



千纱都充满负面情绪的抱怨像是一股压力一样将我推出了西门。



问我为什么要去学校?大概是因为我想告诉自己我没事吧。总觉得,要是不佯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我也许就会在这片沉重的空气中窒息了吧。



从朽叶岭家宅邸直通往山下的坡道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打上一根大约相当于腰际高度的木桩,桩头缠着一条黑布,用旧钉子钉了四个角,表示现在朽叶岭家正在服丧。我一边数着路旁的木桩,一边快步走下山坡。



「唉呀呀,是真画呀,刚好。」



就在我正要走出山麓的时候,身后一个人叫住了我。我回过头,看到夏生邋遢地穿着衬衫,外面披着一件白袍。



「早……你说刚好是指……」



「我送你去上学吧。早苗夫人不是连司机都不让你们叫了吗?」



这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们走出坡道,坐进了夏生的车子。周围的田园里看不见有人活动。这里的农人恐怕是因为朽叶岭家正在服丧而避讳着吧。留下还没来得及出货的捆装稻草还吊在田里,随着风摇曳着。



「千纱都还好吗?」



车子驶出去的同时,夏生对着我问。



「咦?嗯……千纱都?你不是该问美登里的状况吗?」



「啊、喔,没有啦……因为我听说第一个撞见的人是千纱都嘛。」



——第一个撞见……被杀的亚希?



「是……是这样啊。」



「你没有听说吗?」



别说是案发经过了,朽叶岭家一直到今天早上甚至连人与人之间的对话都没几句。



「夏生是从警察口中听到的吗?」



「算是吧。」



夏生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才回答。



「……那天晚上,亚希好像人在厨房,跟美登里和千纱都一起泡香母酢茶。然后因为你一直没回家,所以亚希端了茶要拿到狩井家来。后来千纱都回到自己房间,美登里则跟早苗夫人一起准备焚香。那时候,美登里忽然听见早苗夫人说玄关那边有奇怪的味道……」



我听了忍不住打了寒颤。没想到母亲大人那异于常人的嗅觉,竟能从那间广阔宅邸的一端,嗅到另一端飘出来的血腥味。



……要是……要是我早点回家的话……



虽然我知道这么想一点意义也没有,但我却无法将这想法从脑中消去。



「结果美登里因为害怕而想找千纱都一起去,去了千纱都房间却找不到人。那声哀嚎就是在这时传出来的。那是因为千纱都也察觉到那股味道,先一步往玄关去了。所以我们听到的哀嚎声是千纱都发出来的。亚希根本连声音也……」



夏生话说到这里唐突地打住,接着转而带着玩笑般的语气说:



「明明是警方要我协助调查,结果从头到尾都是对方在讲话,那种感觉真是有够不舒服的。」



「这件事……跟之前的杀人案,有关联吗?」



我将忽然浮现在脑海的疑问脱口说出。而我指的就是最近发生在伊伊田市,专门锁定女高中生犯案的残虐杀人事件。那天——距离亚希被杀还有好一段时日之前,我在朽叶岭家宅邸的西门遇见了伊妲卡这个奇异的女孩。



不知道是不是从那时开始,这些杀人案就悄悄地围绕在我四周……



在我沉思的这段时间,夏生仿佛配合我般也没有开口说话。我们的座车又穿过了几个红绿灯,在看得到河川的地方夏生才终于又开口:



「真画,你今天下午放学后有空吗?虽然有点麻烦,不过你能不能来我的研究室一趟?」



忽然听到他这么说,让我觉得有点吃惊。



「好是好……不过什么事情不能在狩井家说吗?」



其实夏生常去的研究室也是属于朽叶岭家出资的大学所有,从我们学校走路就可以到了。



「嗯,那些话我不想让狩井家的老头子们听到。为了保险起见才叫你到研究室来。不然他们肯定会说这件事现在告诉你还太早了。」



「……是什么事呀?」



听到我的询问,夏生旋即又陷入沉默。我望着他的侧脸,内心忽然涌出一阵骚乱的预感。



我们的对话就到此为止,而车子也驶进了我们学校的校门边。在我开门下车时,夏生才又开口:



「你应该不记得登喜雄先生的事了吧?你不可能记得才对。」



我正要关门,听到他这么问,让我的手维持着扶在门上的姿势回过头来看他。他放松身体靠在驾驶座上,两眼直视着方向盘中央。



朽叶岭登喜雄,他是母亲大人的夫婿,也是千纱都等人的父亲。



「嗯,我听说他在我出生不久之后就过世了。」



「我也不记得。」



我歪着头……夏生比我大了九岁呀。



「你没跟他见过面吗?我听说他很少从朽叶岭家的宅邸出来还是怎样的。」



「我也是这么听说的。不过其实不然。在狩井家的诊所有留下他的纪录。登喜雄早在我懂事以前,就是跟早苗夫人结婚后不久,就已经过世了。大概是整个家族集合起来要隐瞒他早逝的事实吧。」



我定睛直视着夏生僵硬的脸庞。



身后传来学校的钟声。是预备铃声。但我却没办法扭转身体开始移动。



「这样太奇怪了吧?」



在夏生懂事之前……那就是距离我和几个妹妹们出生前好一段时间的事了。照这个说法,他就不可能是千纱都她们的爸爸了。而狩井家想隐匿的就是这件事吗?



「可不是吗,所以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朽叶岭家根本不需要赘婿。」



「……你在说什么?」



「我要详细跟你说明这件事,所以请你放学后来我的研究室一趟。一定要来。我在研究室再跟你说。」



这时候,夏生才又把目光移回我身上。那对日光看来宛若一把锉刀般棱棱角角,参杂了许多复杂的念头,让我带着一种近似畏惧的心情从他的车旁离开。



车门关上后,夏生的车留下引擎运转的声音和车后的废气驶离了我们学校。



我呆然站在学校后门前,直到耳边传来正式的上课铃声。







三天没来学校了,学校里的教师们像是在为几近腐朽的枝干卷上稻草一般帮我处理各种事务;我们班导完全不跟我计较我迟到的事,还有老师特地为我整理了前两天的讲义。甚至连校长还特地跑来我们班看我。最让我感到不舒服的是,学校里没有一个人提起亚希还有朽叶岭家的事,全都拼了命地佯装成没事般地跟我瞎扯些有的没的。



倒是班上同学会离我一段距离地谈论着那些教师们避讳的话题,让我觉得安心许多。



我在上课中不时望向窗外,意图寻找那身熟悉的黑影。



虽然藤咲已经在最后留给我的信上写到,她觉得不要再跟我碰面比较好。然而,我在那个宛如恶梦般的夜里却再度和她相遇——不只是伊妲卡,还有藤咲。



但我是不是真的已经无法再见到藤咲了呢,



这天午休,我不但没有跑到屋顶上去,也没有跑去体育器材室后面。这样的我连自己都觉得惊讶。平时我在学校始终都想找到自己一个人的空间,但今天我却一点也没有想要从椅子上起身的意思。



毕竟藤咲不在,去了器材室后面也没有意义呀。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非常确信,要是我去了只有我一个人的地方,《》肯定会跑出来的。



『——我出现的时候,就是你心里正处于疑惑的时候。一直都是如此呀。你心里的疑惑就是打开门的钥匙。』



那时候《》这么说过。但我现在非常不想让自己的嘴巴说出不经由我意志思考过的话。因此,这天我就留在这间喧噪的教室,一个人用手撑着下巴,思索着夏生说过的话。



……朽叶岭登喜雄早在千纱都等四姐妹出生前就已经过世了。如果夏生说的是真的,那么千纱都她们的父亲到底是谁?是母亲大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情事吗?所以狩井家的人才拼了命地想要隐瞒这个事实?



但我却觉得这件事情似乎不像这种随处可见的八卦消息般单纯。



……还有,夏生那张思绪纠结的脸庞。



这件事,肯定是更加的——



结果我在第五堂课上到一半的时候就早退了。一方面我的情绪变得非常低落,一方面也很在意夏生说要跟我说的事。负责上那堂课的数学老师听了露出一脸卑屈的笑容,一副自以为了解般地说:『这也没办法嘛,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喔。』



我出了学校,走在顺着学校旁这条肮脏河道延伸出去的田间小径,一边打电话给夏生。



『喂?是真画呀?怎么了?』



「嗯,是我,我从学校早退了,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你要好好上课呀。你要是跷太多课,校方会跟早苗夫人联络的。到时候你可别为了脱罪而跟早苗夫人说你跑到我的研究室了。我也不想让早苗夫人知道我跟你说这件事。』



「……这是连母亲大人也不能知道的事吗?」



夏生听了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我最不想让早苗夫人知道我告诉你这件事。』



听到这句话,我的颈子忽然在一股寒意中抽了一下。难道夏生其实对母亲大人存着什么怀疑的心理吗?而他的怀疑会不会跟我今天早上从母亲身上感受到的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感受一样呢……



「为什么?」



『这件事我会在待会儿碰面之后依序跟你解释——喂,我说你现在真的已经朝我的研究室来了吗?』



「嗯,再过十五分钟左右就会到了。」



我在不知不觉间加快了脚步。因为夏生说得不清不楚,让我觉得非常不安。



『你这样不是下午的课全跷掉了?这样你的出席日数够吗?』



「反正就算我接下来整整休学一年,校方还是会让我毕业的。」



『拜托你不要这么消极好吗?我之前不是也跟你说过了,我希望你离开这个还停留在明治时代的小镇,另外找一个地方生活呀!』



「你不要说这种强人所难的话。这样我们家要怎么办?」



『这种事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吧?』



就在我要出言驳斥的同时,我这才发现——对呀,这个家的事其实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我不能丢下千纱都、奈绪、还有美登里一个人逃走。所以其实我之所以会被绑住,大概不是因为什么陈旧的规矩,而是这些羁绊吧。



「夏生,既然你这么说,那你为什么不自己一个人逃走呢?」



『因为我在我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所以我已经没办法逃离这一切了。可是你不一样,我待会儿就把整件事情全部告诉——』



就在这时候,夏生的声音忽然从电话中消失了。不是他犹豫着不想说,而是声音忽然断掉了。我愣了一下,将手机拿到面前看了看后再贴回耳际。电话没断,此时手机仍维持着通话状态。



「……夏生,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