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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节(2 / 2)


  她只要一口咬定否认,周林的指认便无从印证,而今早被扣的小丫鬟碧儿是她的心腹,身家性命都在一处,等闲不会松口。有老太妃和祖父在此,她未必不能侥幸逃过。哪怕逃不过去,只要老太妃心神歉疚爱怜,她仍有重罪轻罚的机会……

  端看运气了!

  郑吟秋心里迅速盘算罢,咬牙道:“不知道。”

  上头武氏骤然冷笑起来,“若你真不知情,我大可不必费此周章!把人来上来!”

  话音落处,厅门掀开,仆妇提着两个丫鬟扔进来。其中一位是郑吟秋身边人尽皆知的亲信贴身丫鬟碧儿,另一位则是春波苑做粗活的小丫鬟,各自被捆着手脚,脸色惨白。

  她们皆未遭刑具,连油皮都没蹭破半点,但以朱九攻击人心的功夫,锦儿那点护主的忠心早已击溃,半分不剩。

  ——别人看不出来罢了。

  武氏遂从甘郎中以调理之名开药方说起,将内外联手瞒天过海,小丫鬟偷盗春波苑的药渣,又借陇右大捷的庆功宴送到郑吟秋手中的事,尽数道明。这些话嬷嬷已然问清,眼下已无需费时再问。

  碧儿尽数招认,连同郑吟秋借着诊病为由对甘郎中威逼利诱,早先询问秘方、制作药丸等事尽数吐露。

  这口供来得太过突然,令郑家众人措手不及。

  郑吟秋错愕万分,骇然看向心腹。

  碧儿却只跪伏在地,心如死灰。

  天没亮时,她就被武氏差人设法带走了,关在小黑屋里。自幼娇养的小丫鬟,哪怕再忠心护主,心神也强韧不到哪里去,更何况,她经手的都是害命的脏污事,被朱九招待了几个时辰,相信她和主子都难逃此劫后,心里那点侥幸希冀亦消磨殆尽。

  这会儿老实招供,亦将前后经过理清。

  ……

  事情始于皇家赐婚。

  武氏答应娶楚家女为王妃后,不止老太妃大为光火,亦令郑家祖孙俩极为愤怒。毕竟,在那之前,老太妃早已透露了态度,想将郑吟秋娶到身边作伴。只是武氏一直不应,谢珽又四处奔波不怎么着家,老太妃想跟孙儿提都没机会。

  等谢珽有了空,婚事却砸了过来。

  老太妃为此很是恼火,多年积攒的对儿媳的不满也几乎到了巅峰,因府里不方便,只在回娘家时狠狠抱怨。

  郑吟秋听罢,遂生投毒之心。

  反正谢家跟皇室的过节摆在那里,谢珽母子即便答应了婚事,定也不会真拿她当王妃来待。那楚家女嫁过来不过是占个名头而已,实则势单力薄。且魏州与京城千里之遥,以谢珽的忙碌和冷傲,断乎不会陪她回门。只要打点好郎中,一两年内掏空根底,能神不知鬼不觉。

  郑吟秋思量既定,便暗中寻了方子制成药丸,让周林去寻花匠,借春波苑修缮之际藏在书案上。

  威逼利诱,无往不利。

  一切都悄无声息,阿嫣住进春波苑后,确实也毫无察觉。后来药效渐生,因那药是长年累月浸润肌肤,且魏州的郎中丝毫不知阿嫣最初的底细,哪怕有诊过脉的,也不曾察觉异常。再后来症状渐显,因阿嫣两番受惊,又混了过去。

  直到武氏引荐了甘郎中。

  事情走到这地步,与郑吟秋最初的预想便有了偏差。

  她没想到,楚家女闹出那样的荒唐事嫁过来,竟还能在铁石心肠的谢珽手里争得立足之地,更令武氏珍重善待。甘郎中毕竟是妇科圣手,诊脉一两回未必察觉端倪,时日久了总要露馅的。为保无虞,她借诊病之机买通甘郎中,仍是威逼利诱,令其瞒天过海。

  甘郎中依命而行。

  郑吟秋暗自松了口气,想着再等上半年就能得偿所愿,仍觉胜券在握。

  哪料谢珽横扫陇右,竟带了阿嫣回京!

  这一下,郑吟秋彻底坐不住了。

  楚家毕竟是太师门第,有太医照料的,阿嫣那病症总未好转,到时候但凡请了相熟的太医诊脉,底细必定泄露无疑。毕竟是在王府做手脚的事,查出来不好交代,郑吟秋没了法子,情急之下,只能求助于祖母。

  郑老夫人大惊失色,但事已至此,只能帮着隐瞒,先下手为强,将甘郎中除去。

  反正药丸隐蔽,只要阿嫣查不到实据,就难以轻易撼动身为望族的郑家。

  更别说谢珽另有新欢,未必会为她大动干戈。

  祖孙俩暗存侥幸,动而不急。

  直到此刻一切皆被戳破。

  碧儿的声音落下,侧厅里骤然陷入片刻死寂,郑老夫人实在没撑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几乎扑倒在地。慌得郑元语赶紧过去扶住,一道跪在旁边。

  前情既已吐露殆尽,许多事便可接着深查人证物证,抵赖已然无用。

  郑元语恨恼孙女的糊涂与欺瞒,却也无可挽回,只能含泪跪地道:“是卑职治家不严,闹出这等糊涂的事也毫不知情,实在罪该万死。卑职自请辞去刺史之职,还望王爷念在卑职犬马一生,从轻发落。”

  年逾六旬的老者,平素办事勤恳细致,对魏州确实出力极多。

  但这种罪责,终不能代为受过。

  谢珽沉着脸挪开目光,只看向郑吟秋祖孙,“认罪吗?若不认,再提人证。”

  满屋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郑老夫人幽幽叹了口气,低声道:“是老身一时糊涂,请王爷责罚。”说罢,周遭片刻安静,才停郑吟秋低声道:“民女一时糊涂,鬼迷心窍,甘愿领罪。”

  谢珽遂问张参军:“按律,她俩当如何判处?”

  “甘郎中的事是蓄意谋杀。按律,谋议者徒三年,已杀伤者绞,已杀死者斩。”

  “在王府投毒之事,罪当两重。其一不睦,太妃与郑刺史是亲姐弟,王妃于郑吟秋而言,序属表嫂,蓄意谋害当流二千里。其二,王妃身为一品诰命,身份尊贵,郑吟秋一介白身,蓄意投毒谋害,是为不义。按律,凡预谋者流二千里,已伤害者绞,已杀害者皆斩。此二者,皆属十恶不赦之罪。”

  张参军拱手回禀,神情肃然。